夏带雨林(114)
“他在哪?”江凌予走近问。
久违地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赵小颂撑在球桌上小臂突然僵了一下,摇晃的双腿也在顷刻间暂停。
他抬起头,确定来人后立刻从球桌上跃下,喊了声姐姐,问道,“姐姐你怎么来了?”
简单说明了来意后,江凌予环视了一圈,没看见靖鹤的身影,于是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他在哪?”
“在……”赵小颂犹豫了几秒。
靖哥是说过不要打扰他,可他这样一味地靠吸烟麻痹自己也不是办法,更何况他已经一整天没出过房间了,赵小颂真怕他把身体折腾坏了。
“靖哥他在里屋。”赵小颂抬手指向收银台侧面。
江凌予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扇紫檀色的门,没再多等,江凌予立刻朝那扇门的位置走。
“姐姐,”赵小颂叫住她,“靖哥现在情绪很不好,如果他有对你说什么不好的话,你不要怪他。”
“好。”
“另外,”赵小颂说着喉咙有些沙哑,眼圈泛上红晕,“如果他说要出去,你…你尽量拦住他,我怕他出了这扇门之后,会做出一些令他后悔的事,我不想他出事。”
“嗯,”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江凌予走过去,敲了敲门。
门那边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应。
她回头看了眼。赵小颂不知何时离开了,诺大的空间里,只剩她一个人的身影。
江凌予心一横,直接转动了门把手。
门没锁。
伴随着嘎吱一声响,门被打开。
刚一踏入,一股浓烈刺鼻的尼古丁味道扑面而来,整个房间像是被浸泡在烟盒里,充斥着焦油的气息。
江凌予忍着生理性不适才没有干呕出来,可眼睛还是被熏得睁不开,有些酸涩,她抬手揉了下眼睛,然后关上了门。
她终于见到了了背倚墙沿,指尖烟雾缭绕的靖鹤。
许久不见的靖鹤。
少年同样也在看她,只是与她五味杂陈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对于她的突然出现,靖鹤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一点该有的惊讶都没有。
“你很少用这样关切的眼神看我。”靖鹤修长的指尖夹着烟把,吐了个极为漂亮的烟圈。
“我并不认为自己现在是需要别人可怜的程度,”靖鹤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所以没必要对我露出这种同情的表情。”
“不是,我……”江凌予想说她并没有觉得靖鹤现在很可怜,也没有要同情他的意思,只是靖鹤自尊心太强,所以说出口的关心也会伤害到他。
“你打算让我一直这么站着吗?”江凌予问,像朋友那般抱怨道,“我腿很酸诶。”
“是吗?”靖鹤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齿间衔着的那根烟被他随意丢到地上,捻灭,“那还真是不好意思。”
靖鹤说着走到对侧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茶几上一把小匕首端详、把玩。
江凌予也自觉地走过去,坐下。
“谁喊你来的?”他问。
江凌予没直接报出乔霏的名字,反问他,“我不能来?”
“当然可以,”靖鹤喉口溢出一声笑,身上笼罩的戾气也消散了一些,“开门做生意怎么会拒客。”
“你知道了多少?”他紧接着问。
在电话里,所有乔霏知道的都事无巨细地告诉她了,江凌予如实回道,“很多,包括你可能不想我知道的。”
“嗯,”靖鹤抬了抬下颌,眯着眼情绪很淡,“你要来我随时欢迎,但如果你是要来对我说什么别的,没这个必要。”
江凌予承认靖鹤是一个极其成熟和理智的人,但这种理智并不能永远保护他不被情绪左右,他也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不可避免的有情绪化有失控的时候。
“我想你好好的。”
听到这句话,靖鹤终于停下手中把玩的动作,抬眸看向她。
“你知道吗,曾经我以为我的人生会永远一帆风顺,可上天跟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我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江凌予说,“我们不能总指望自己的生活可以过的和想象中一样,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在现实和理想相差过大的时候,不去苛责,也不至于太过悲伤。”
“同样地,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我们也不能总指望自己所遇到的每一个都是好人,”江凌予将那串被遗忘在沙发角落的佛珠递给它的主人,“物种多样性,生物书是里这么说的吧?”
闻言,靖鹤轻挑了下眉骨,摊平掌心,接过那串佛珠戴到了空空的右手腕。
江凌予继续说道,“我们不能阻止别人的灵魂继续腐烂,但起码别让自己的生活受其影响。”
“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说实话如果这件事落在我身上,我也不能当作什么没发生过一样保持清醒和理智,但我们不是小孩了,我们作出的一切行为以及引起的后果,都需要自己买单。”
最后,她言辞恳切地对他说,“惩罚坏人是警察的事,答应我,在那之前什么都不要做,好吗?”
“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挺不像你风格。”
靖鹤突然笑起来,“平时以为你脑袋空空,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么有内涵的话。”
“……喂!”什么人啊,江凌予气急败坏地站起来要揍他。
“开个玩笑嘛。”
屁玩笑,苦口婆心劝他半天居然这反应,江凌予瞪他,“一点都不好笑!”
“好吧。”
靖鹤又笑了两声,随后也从沙发上起身,眼底一片清明,“不管别人如何评判我,社会标不标榜我是个好人,我只走一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