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第三天下午的体育课上到一半才匆匆赶到的，那会儿体育老师刚找了两个男生去对面的器材室搬些东西，见他来了，也打发去帮忙了。

器材室离得不远，靖鹤也不急，慢悠悠地跟在林辙和体委后面，等他到的时候，那体委已经拖着七八个垫子往回走了。

靖鹤瞄了眼正在够高处坐位体前屈测试仪的林辙，问：“铅球在哪放？”

“下面。”话音刚落，林辙已经取下那两个仪器，提起一旁的一兜子篮球，作势要走。

只是脚步刚迈开，林辙很快停顿。

皱眉。

靖鹤提那一筐铅球的时候，神色自得轻松毫不费力，但林辙还是注意到了他撸起的袖子边缘露出的一点点白色，也隐隐看见他小臂上沿，藏在浅色卫衣下那一圈圈缠绕的，类似于绷带一样的凸起。

林辙没说什么，沉默着将那一兜子篮球丢给他，一只手提气那筐铅球，继续走。

靖鹤不乐意了，这是看不起他呢，勾手去抢。

“受伤了就别逞能。”林辙转身，甩开靖鹤的手，没好气地说。

这突然的关心让靖鹤有点懵，默了半响他才“哦”了一声，玩笑似的来了一句，“你力气真大。”

“……”

林辙懒得跟这人扯闲话，继续不言不语地走自己的路，靖鹤却在这时冷不丁冒了句，“你喜欢江凌予，对吧？”

林辙没有回答，但脊背在听到这句话的剎那不受控般僵了一下，步频也明显降下来。

很直观的反应。

靖鹤短促地笑了下，说：“她是个挺有意思的姑娘，我也很喜欢，所以我跟她表白了。”

林辙终于转过身来，与一米之外的靖鹤，在空气的暗流中视线相接，平静的眸子泛起清清浅浅的涟漪。

靖鹤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林辙的微表情和小动作，非常笃定地说：“你还没有跟她表白，她也不知道你喜欢她。”

“所以我这叫，先下手为强，对不对？”靖鹤喉口溢出愉悦的笑意。

林辙盯着他狡黠，好似在挑衅的一双漂亮的狐貍眼，在开口说话的瞬间情绪再次回归往日的平淡，嗓音倦懒，神色淡然。

“近水楼台先得月。”

“什么意思？”

靖鹤听着林辙缓步踏近的脚步声，也凝望着他的双眸，听到他一字一句地说。

“意思就是，她遇到难题会来敲我的门，早晨喊她起床的人也是我，每天放学后我们还会一起走很长的一段路。”

“我才是那个’先’。”

第44章

话说出口的一剎那，呼吸开始放缓，空气渐渐堵塞。

林辙看见靖鹤很明显地敛了笑容，也看见他眸中的讶异和揣测。林辙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卑劣，他在无耻地利用老太太这层关系，利用他和她们之间的羁绊，逼退想要打破和靠近这种平衡的人。

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那点微不足道的可耻心理，那些微乎其微的歉疚想法，早在江凌予踏步向他走来的那一刻，念出他名字的一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人本自私，爱者更甚。

他的的确确是一个自私卑劣的人，林辙想。

“你们怎么这么慢啊老师都催了，”江凌予走过去，看到林辙两手提了满满当当的东西，绕到他那边帮忙，“你拿这么多拿不拿的了，分我点。”

“不用。”

“我拿这个仪器吧，铅球太重了我拿不动。”

林辙轻笑，“好。”

——

跨越寒冬，万物复苏。

在仲春的末尾时分，一中迎来了第二十届“春之颂”诗歌艺术节。

距离演出开始的前一周，高中部三栋楼是截然不同的三番景象。高一新生热火朝天地商定着演出主题，演出服装，利用课余时间加紧排练，而高二学子则为一周后的摸底考试愁苦不已，至于高三，则是处在“生不如死”和“浴火重生”之间的极端，过着非人的日子。

24班的演出服装是前两天才敲定好的，女生们就旗袍和民国学生装争执不下，最后采取投票形式，学生装以两票的微弱优势险胜。

定好演出服装和演出曲目，接下来就是抓紧时间排练了。

班主任叶漫对这种活动不怎么在意，只让大家当个放松机会玩玩就好 ，但新上任的女班长是个注重结果的人，明令要求将大家的午休时间和大课间休息时间“充公”，用于排练。

班里有不少人私下吐过怨言，但看着女班长尽职尽责地准备服装，剪辑视频素材，时不时还会买些零食请客，后来也就没再说什么，全力支持她的工作了。

除了一个人。

“靖鹤你快点，全班就等你一个人呢！”

女班长一见靖鹤慢吞吞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这人简直打破了她长久以来对男学霸的刻板印象，一点没有理工男那种沉稳博学的气质，三天两头的跟她玩消失，真是气死人了。

靖鹤貌似心情不错的样子，啧了声，“我面这么大呢。”

女班长很给面的附和，“对，就等你了。”她只求这祖宗能好好配合就行。

一周后。

艺术节开始前，照例由高二舞蹈和音乐特长生先“揭幕”。

因为知道阮扶雪会来开场，江凌予和裴路欣两人早早便到了候场区找她。自从阮扶雪去集训后，裴路欣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空间动态也很长时间没有她的身影，所以这次见，裴路欣挺激动，问了她特别多的问题也缠着她聊了好久的天。

“集训确实很苦，这两个月的时间我都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阮扶雪说，“但一点也不孤独，因为有人陪着我，只要他在，我从来不觉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