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当旁人如果目睹到钢铁侠此刻冷冽讥诮的表情，犹如路西法一般轻蔑冷酷，定会疑心世界的倒流，人生的真假。

但世界上这孤僻一角，并没有第二人看到钢铁侠的表情。

唯一目睹的卡特自然地忽视这一点，她对钢铁侠的所有反应都视之淡然，毕竟，她是托尼的长辈，霍华德偶尔会把托尼小时候照片拿出来炫耀。

钢铁侠沉默了一会，怪声怪气地说：“那么，上世纪的美国队长的九十岁女友，你二十六岁男友出了什么事了？以至于现在您连忘年恋的事都忍不住说了出来。所有人都以为你死了。”

卡特摇摇头，她依旧将托尼的刻薄当作是小辈的不爽：“我只是一个特工，必然要隐藏身份。以及史蒂夫……没必要把我和他放在一起，他失去了七十年，还什么都不懂，甚至以为美国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呢。”

将一切简要说明后，卡特诚恳地看向钢铁侠。

卡特接着说：“托尼，我需要你的帮助。弗瑞，神盾局局长命令……威胁我说服【史蒂夫】加入他的复仇者联盟计划。他只想将所有人都作为工具，完成他的守护地球计划。【史蒂夫】不能被他奴役，一个自由的灵魂。”

钢铁侠心道谁知道【队长】和你想象的自由灵魂是不是一样呢，毕竟漫画里还说你是他女友呢，但现在你自己否认了这件事。现在谁都不知道【队长】心里到底装的谁，霍华德和【队长】有旧的可能性已经让他够头痛了。

但他还是点点头，同意道：“行，我帮你。那你想做什么呢？”

卡特望着阴沉欲雨的天色，想了想道：“我无力反抗弗瑞的做法，我已经从神盾局退休，即将埋入枯骨中了，来找你还是我通过寻找疗养院的借口。”

“咳咳。”她吸入凉风，止不住地咳了两声，又强行制止自己。

“托尼，你也有危险，弗瑞的野心从来不局限于【队长】，钢铁侠同样是一个利益所居的角色，他绝对对你有所计划。”

钢铁侠还不至于要一个老年人提醒：“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小心咳嗽把胸骨折断。”

他是个好孩子。

卡特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她终于吐出一口久久的担忧和怀疑，尽管从一句话来推断人太过鲁莽，但她已经没有更多核实的时间了，霍华德教育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在未见面前她根本不知道。

卡特再次咳了一声，提醒钢铁侠道：“我们一起离开吧。”

钢铁侠跟随她。

……

托尼·斯塔克讨厌这个世界。

此刻，他不过是再次确认了这一点。

这个世界令人厌恶，无论是生机勃勃的蓊绿，还是朝气蓬勃的生物，都令他嫉妒、发疯。

乃至眼前散发着腐朽和尸臭气息的一位行走的老年人，都令他止不住地、焦躁。

生机在流失，肌肉逐渐变得无力，我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

而我无能为力。

她是我的未来。

我的未来死路一条。

钢铁侠如闪电般灵敏的思维迅疾地意识到这一点，又迅速地抛弃它，可残留郁结的情绪久久不散，凝在心里，哽在喉咙中，痛苦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我的身体不知为何地恶化起来，以前推测能悠哉悠哉地度过半年的寿命突兀地下降到半月。

我什么都没准备好。我还没有向所有人道别。

钢铁侠想，我明明只剩半月的时间可以挥霍，为什么现在要听一个老人的话去拯救一位明显不需要他拯救的大英雄。

说实在的，【队长】被复仇者收纳也不无好处，他非要在外面闯荡到头破血流。弗瑞这个阴谋家成为他的大脑有何不可呢？毕竟他大脑空空。

复仇者联盟。弗瑞的阴谋。身体不知原因的恶化。

钢铁侠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烦躁的情绪压过了一切思考。

我为什么要挥霍我仅剩的时间在一件无用的事情上？！

他突然停了下来。

卡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注视这双苍老的眼睛，钢铁侠又急匆匆地向前走去。

可又有什么是有意义的呢？什么都对我这个将死之人没有任何意义。

死神即将把我从世界剥夺。

从我爱的一切中，把我血淋淋地撕出来。

钢铁侠又停了下来。这次，尽管卡特再疑惑，他都没有再前行。

“我即将失去一切。”他自言自语。

卡特疑惑地看着他。

我得带走点什么。钢铁侠思忖，带走【队长】？不必，他被人期待着活下去。

一想到可以把什么同样从世界中剥夺，他的心中就充满了快意，焦躁与痛苦立刻就消失了，平静填满了每一片心田。

带走尼克·弗瑞吧，我烦他很久了。

还有谁呢？

思考着，他视线转向佩姬·卡特，卡特突然感到一阵无理由的冷意。

世人公认的美国队长女友卡特女士，但很大概率上霍华德才是【队长】的隐藏男友，不然霍华德为什么抛妻弃子一直搜救和坚信【队长】的存活？凭借他们短短的友情？

不然为什么【队长】对他与霍华德如出一辙的眼睛发呆？总不可能是他刚苏醒时那半睡半醒的对视？

钢铁侠心情平静、再也没有之前的愤怒。他想，【队长】太可怜了，我得帮帮他。

钢铁侠怀着怜悯与霍华德可能欺骗【队长】的愧疚，与卡特一起上路了。

为什么队长总是被骗？

地狱中的霍华德还不知道未来与儿子团聚后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冲击, 反正地狱天高日久，任何已死的存在都不必像在人间那般急迫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