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风流!(138)
随行官员到此止步。有年轻话多的偶尔窃窃议论几句,都被俞进扫来的眼神吓住。
沈琼站在文官队列末尾,默然观礼。
谢承泽遥看向陵室。高大石门紧闭,门前两条石雕苍龙静静盘踞在石台之上,虽生了层薄薄青苔,却仍栩栩如生;爪牙飞舞,吊睛威严,低首睥睨着后世来人。
他心下拜服,不由赞了一声:“原来皇陵这般气派宽阔!待会册封礼成,殿下你便在那道门后等我?”
萧彦给他指路:“此处是前朝大膺的皇陵。萧氏的皇陵规格仪制降一级,以示不敢与旧主。按照先祖定下的惯例,但凡来祭拜,都须得先拜过大膺皇室,再到后面的大魏皇陵去,走过此处,沿着护陵河向西便是——我在太庙门外等你,带你进去祭拜先祖。”
谢承泽歪头,带点撒娇语气:“台高我上不去,你先别去,留在这推着我上台吧。”
待局面定了你才能去。他这副模样让萧彦心里有点化,嘴上却笑道:“不成,礼制步骤都按祖制规矩,怎可临时更改。你只要乖乖受封,从今后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妃——百步路而已,待会便相见。”
谢承泽点头,犹不放心:“好,那你可千万要在门外等我到了再一起进去、一同叩拜,如此才算先祖认可。”
萧彦轻握他手示意他安心:“那是自然。”
谢承泽一向不当众对他亲昵,此时却迅速反握住萧彦,一字一顿:“殿下,一定要等我到了再进去。”
两人拉拉扯扯,观礼的纱罗屏风后传来福宁揶揄的轻笑。萧彦扭头瞪去一眼,继而关照谢承泽:“好,待会让阿晴推你去,你与她待在一处便是。”
谢承泽慢慢松手,要放开时忽又再次握紧。
萧彦觉察异样:“怎么?”
谢承泽摇头苦笑:“就是想到要被一群女子盯着册封,心里发慌。”
吉时将至,萧彦不好耽搁,丢下一句:“战场刀兵都不慌,现在慌甚么。”匆匆走了。
箜篌、编钟依次奏响,册封礼开始。
礼官左顾右盼,不见谢承泽身边常跟的两个小孩,为难道:“不是已定好两个小班推您上台的么?这如何是好……”
谢承泽没事人一般:“小孩子野,跑了玩去找不回来。无妨,我自能行动。”
不等礼官安排旁人,他两手分别转动椅下车轮,果然轻松灵活。
礼官松了口气,又见他腰间长剑累赘,提醒道:“不若暂将佩剑解下?恐绞进车轮便不好——”
话音未落,忽见谢承泽警惕抬眼看来,似一匹头狼观察猎物,礼官不由一哆嗦,收了声。
谢承泽却又随即笑得一脸幸福贤惠:“我家殿下说这剑衬我衣衫,叫我今日佩戴,是以我不敢违抗夫命。”
礼官会意,赞道:“果真夫唱妇随,琴瑟和睦。”
——待及风吹来,脑门一凉,才发觉被方才恭王妃眼锋扫过,出了满头冷汗。小礼官心内牢骚:这是封妃礼吧,又不是要杀人祭天,这么凶作甚。
想归想,眼见谢承泽支着轮椅轻松登上礼台,他便示意礼乐暂停,高声宣读册封诏书:“今有谢氏六子承泽,勇毅贤德,昭惠柔淑……”
沈琼听得旁边同僚私语,并非嘲笑而是嗟叹:“谢家年轻一辈,也就谢六还有祖上勇武遗风,本以为他是南军下一任执掌,谁料却因战致残,落得困于内宅的下场……”
沈琼不禁开口:“即便是嫁进内宅,圣上评语仍以‘勇毅’开头,也算圆满,堪配二殿下。”
同僚不以为然:“什么圆满,大好男儿谁愿嫁作男妻?”
另一同僚窃笑:“难得听见杏锄替旁人说话,可见这恭王妃是不错的。”
沈琼不再搭话。
礼官已宣完诏书,凤座上的皇后走下一级台阶,从侍女手中接过皇子妃宝印,亲自捧与谢承泽。
她将托盘中金钗捻起,弯身正往谢承泽头冠上簪,忽听谢承泽轻声道:“姑母,侄儿想问您:是圣上重要,还是谢家重要?”
此问看似直白却又没头没脑,但皇后瞬间明白他此话背后含义,手势不由一顿,但随即只装作调整金钗位置,不露痕迹地掩饰过去,同样轻声答道:“皇后心中,大魏最重;姑母心里,只有竟儿最重。”
她仔细谛听四周,并未察觉有何异动,于是直起身,慈祥地端详谢承泽,示意礼成。
礼乐声再起。
皇后到底出身谢氏,明白没有动静并不代表无人在行动,挽起谢承泽的手笑问:“陵园向来有陵卫巡视,咱们来之前禁卫已在四围树林角落筛查过,绝无可能有大队人手隐藏。有谁要在此作乱?你可有防备?”
谢承泽微微摇头:“我也不确定,事出仓促,我方才已让两个孩子去知会禁卫。”
皇后追问:“是谁?”
谢承泽并不隐瞒:“似乎是礼王。但礼王手无兵权,若陵园内无埋伏,要从外攻进至少需千人,他无此能;若陵园内有潜伏,可又在何处?”
两位谢家人谈论生死攸关之事,面色却轻松愉悦。台下人看来,还以为皇后在和恭王妃闲话家常。
福宁第一个欢喜走来道贺:“嫂嫂!还不把这宝印金钗带去给哥哥看看?”
谢承泽顺势拱手:“那劳烦公主相送。”
福宁笑嘻嘻:“好呀!你等不及了吧?我推你去!”说罢,调皮地推动谢承泽轮椅,快步行下台去。
其余皇室女眷簇拥着皇后,皇后扫一眼戴氏,见她面无异样,也笑道:“本宫也想起竟儿早晨似乎忘记喝药,这会子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