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风流!(149)
前面已能看见玄色华盖正经过礼台,百官都打起精神准备迎驾回銮,礼部兵部的人尽管与他平日相熟,此时也没人愿意理他。
他没由头停留,只得再往队伍前头走。
“刘都卫在忙公干?”终于有人递了句话来。
刘希恕就势停下,凑到旁边,随后自然地站进了队列:“是呢,皇后娘娘吩咐咱们盯一盯。”
但等他打眼一看,却叫不出这年轻官员的名字,只得干笑:“——大人您站得累不?”
这人深绿官袍、白皙面孔,看冠戴是位御史——不好惹。
刘希恕心里打鼓,生怕对方一张嘴参他外营入内围。不过这人虽看着疏远,倒出人意料地和善:“今日盛礼,百官皆列,无人言辛苦,我沈杏锄资历浅薄,怎敢称劳累?”
听他言语中自报姓名,刘希恕不由多添了几分感激:“沈大人自谦了。”
说话间銮驾行近,但见顶帐四面垂下,掖得严实,圣上并未露面。随行皇室成员神情各异,噤声不语;其后的御前禁卫面色紧张,有意无意地围着队伍中间一人。
百官都垂首迎驾,虽觉异样,却无人敢抬眼多看。
刘希恕偷眼定睛,寻找恭王和自己老爹的身影,却发现队中那人身上背负了个已然昏迷、冠戴散落的人——礼王!
只一眼,驾侧内监两道锐利眼锋便已往这边警觉扫来。刘希恕迅速低头收回视线,心念飞转间,冷不防却见一旁同样低头的沈琼正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吓的一哆嗦,掩饰不过,只得尴尬笑笑。
沈琼依旧盯住他:“都卫在寻恭王?”
被一语道破,刘希恕眼神瞬间冷了:“迎驾不可私语——沈大人勿要胡乱猜测。”
沈琼低声道:“并非乱猜,只是没见恭王随驾,有些奇怪罢了。”
刘希恕眼角余光观察他,心道我本是冲着恭王来的,才发现他不在;你个文官眼力倒好,一下就看出恭王缺列。
内监已施施然站定,宣启口谕:“今封典礼成,然四皇子隐疾突发,朕甚怜之,即日回銮。”
这是不去行宫、要直接回宫?
刘希恕目光搜索到了康王。他站在銮驾右后侧,和五皇子相互搀扶:五皇子平日活泼,此时小脸耷拉,肩膀瑟缩,似受过惊吓,挨着康王寻求宽慰;康王依旧面带病容,却无悲无喜,只是气力难支,需要搀扶。
恭王消失,礼王昏迷,但明明康王是置身事外的,为何皇后如此紧张,不惜一反数十年来端庄不争的正宫形象、既违反规矩又要挟禁卫呢?
刘希恕想破头也完全想不通。
他往百官队列前头放眼一望,见那个人仍是行止无差、毫无异样;但他此时已打定主意,随即迈出队列,往道中利落一跪:“城防营有要事启奏!”
銮驾
銮驾停下,百官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内监一惊,却并不按常理发问,喝道:“礼王殿下现需回城静养,圣上爱子心焦,若无要紧事,待回宫再奏来!”
礼王年纪轻轻,怎会无缘无故隐疾发作?虽然隔着人墙,刘希恕透过间隙已看得明白:他脸上、手背的擦伤,分明是经过打斗的狼狈。
在太庙里打斗本已是大不敬,看礼王伤的不轻,可连个步辇都没得坐,由禁卫胡乱背着;众宗亲全都讳莫如深——礼王无疑倒台了。
恭王不见踪影,陛下急着回宫——回到层层宫墙内、安全而威重的龙椅上,有些事情才好宣布处置。
拖延陛下回宫,无论出于有心还是无意,都会令龙颜不悦。
但开弓哪有回头箭。刘希恕直挺挺跪起:“事关圣上安危,臣恐一刻也耽误不得,这才着急禀奏,乞圣上恕臣冲撞!”
——“禁卫效忠天子,刘家世代忠于圣上。”——那时在北境和谢承泽打架,拳脚往来间,他刘希恕挺起胸膛骄傲告诉对方的。
没错,都没错。打小到大,刘希恕一直被祖父、父亲这么教导,他也一直这么告诉别人。
“——可全心效忠的人多了去,为何只有你刘家能多年稳掌内外禁卫?难道只因为你们运气好?!还不是因为你们心眼多!”——那时还是毛头小子的谢承泽昂头不屑,一句话戳到他肺管子,惹他暴怒,挥拳时动了真格。
如今想来,那小子看得确实清楚——其实,旁人也都看得清楚,只是无人说破罢了。
忠君之心,不可动摇;但是,这其中却有可以腾挪的空间。
眼下他就是往恭王那边挪挪而已。
恭王确实不在队列,但圣上总不会把他在太庙里处决了吧?——退一万步,即便恭王真的出不了太庙,他刘希恕接下来要做的事,在明面上也与恭王扯不上多少关系。
话说的严重,内监只得问:“何事?速速简奏。”
刘希恕定神,一字一顿:“城防营发现有人在庆都城内安插人手,恐对陛下回程不利!”
华盖帐幔一动不动,建德帝没听见一般。
内监斥道:“庆都城的户籍变动、百姓出入都管制严格,若有异动,早该发觉了!更何况你城防营是怎么当的差,若当真有人暗怀不轨,你们却未能提前排查,到此时才来禀报?!”
刘希恕面露愧赧:“是臣办事不力,但也因这幕后之人身份特殊,因此不得不立等禀报,恐陛下与宗亲有失。”
众人皆面露诧异,内监也皱眉:“到底是何人敢犯此滔天之罪?”
刘希恕目视官员队列前排,深吸一口气:“——雍国二世子,宁子婴!”
一语掷地,四周皆惊,不约而同地朝在场的宁子婴看去;唯有主理过猎场白牛案的刑部、礼部官员私下交换着眼神,渐渐似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