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17)
“针没了。”他说。
“什么玩意儿,什么真?”
他又不说话去拿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翻了一下。
然后梁惟突然啪地一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左脸顿时红出手指印。
我吓一跳,怕他要再给自己来一下,我去抓他的手,“到底怎么了?”我说。
梁惟好像真的很害怕,我第一次看他手抖。
“我刚刚在床上放了一根针,现在没了。”他看着我说,眉头皱起来,眼睛因为着急眨的频率很快。
我听完直接笑了,“不就是根针吗?你至于这样吗?明天我给你买一盒。”我又摸摸他的脸,吹了一口气,印子还没消,怎么忍心下这么重手的。
梁惟蹲着呆了一下,然后突然抓住我的手臂。“走,上医院。”他说。
“上什么医院?”我动了一下,想挣开他锁着我的手,我有点讨厌医院。
梁惟一使劲儿,把我拉过去一整个抱住,我的手悬在半空,脑子里糊糊涂涂,下意识环住他的腰。
“针如果扎进身体里会很危险,我们上医院看看好吗?”他抱着我说,声音是前所未有地颤抖。
我终于明白了,梁惟不小心把针落在床上,我什么都没看到就躺下去,现在针找不到,他觉得针扎进我肉里面了。
这得是多小的概率,我实在觉得荒谬。
我松开他说:“怎么可能啊,扎到我我肯定知道啊,我都一点感觉都没有。”然后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又蹦了蹦。
“说不定你已经收好了,自己忘了呢?”我说。
梁惟可能觉得我说的有理,低头想了一下。
“不行,上医院。”语气很坚决。
他又拽着我,拿起车钥匙就要出门。
我知道拗不过他了,只好妥协。
“等等等,我换条裤子,这裤子出不了门。”我说。
他放我进房间换裤子,我又偷偷在床上床下找了一遍,针影子都没见着,只能认命地跟梁惟走。
我们都刚洗过澡,他头发已经全干了,软乎乎地垂在额头,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美丽。
一路上梁惟握着方向盘,一言不发地开车。
我在车上自己查了一下针扎进身体里会怎么样,里面说针会顺着血流走,在血管里面移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进入大动脉。我看着看着心口突然有点发紧,我也不说话。
我担心要是真的这样,梁惟他会很自责,又觉得对不起我。
我刚刚躺在床上的时候没怎么动,我想就算有可能,也是扎在我脖子那一块儿,我从耳后开始摸,看看有没有什么被扎的孔或者会不会刺痛,一只手伸得不方便,我找到手酸,然后在快要放弃的时候,碰到卫衣帽子里一点金属的质感,我坐直一点身体,从带绒的帽子里拿出那根调皮的针。
我又看了一眼梁惟,他双唇微微抿着,眼睛盯着路,但车开得乱七八糟,因为我刚刚看到他打错了两遍转向灯,后面的车气得狂按喇叭。
我把针放在手里,我当时真的除了想笑就是想笑。他一个公司高层,是怎么会这么傻的。
我在他转进下一个路口前,让他靠边,停车。
“怎么了,不舒服了?”梁惟立刻焦急地问我。
我摇头,然后问他:“你为什么在床上放针啊。”
梁惟被我这么一问,手很懊恼地握成拳,我怕他又要打自己,提前握住他手。偶尔我会觉得是我的偏激影响了他。
“你给我的本子,中间的线开了,我想补一下,结果电话一接就忘记收了。”他语气着急又愧疚。
又傻又可爱,我心软成一片。
然后我朝着他摊开手心,上面躺着他害怕进到我身上的东西,看着他因为错愕微张的嘴,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们天气冷在家的时候,都喜欢穿质感软的卫衣,他今天穿的跟我一个色,看着像是情侣装。
我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扯着他耷拉在胸口的两根卫衣带子,让他过来跟我接吻。
车流呼啸从我们旁边经过,城市的霓虹灯光明亮华丽,我们在逼仄的车里拼命接吻,想把对方融进自己身体里。
梁惟的气息今天从一开始就是乱的,我从他的吻里感觉到后怕的情绪,我想他是多么在乎我、珍惜我,我也是很疼爱他的,我含他的嘴唇,含他的舌尖,细细地描摹他的唇形,让他的心跟我一起颤栗。
梁惟很会养小孩,如果他真的当爸爸了,我想他的孩子应该会得到所有我没得到的——关心、尊重、夸赞、鼓励、源源不断的爱。
我小时候问过他,哥,我的缺点是不是很多?
他说:“嗯,多,非常多,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我就觉得他嫌弃我烦我了,然后问他,那我的优点呢?多吗?
他摇摇头说:“少得可怜。”
我自讨没趣,哦了一声。
“像太阳一样数量很少。”他说。
我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我问:“为什么?”
“因为太阳升起来就看不到星星了”他说。
第十二章
12.
我们绕了一圈,又掉头回家。
有时候我觉得这个城市的人实在太多了,搭公交有一半以上的次数是站着的,吃饭买东西排长队也是常有的事,就连考各种试干各种活都要抢占名额,我之前跟梁惟说过,如果世界上的人少一点,只留下我们喜欢的和喜欢我们的人就好了,这样多美好,还没有竞争。
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想打开天窗,告诉全世界我疯狂的热烈的爆炸的爱情,宴请路人和流浪猫狗盛装出席观看我们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