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仙尊的爱情故事(169)
天道的每一场试炼,都是对生灵本心的拷问。拷问过者一步化神,不过者转修他道,或终生无入道之机。
沈星河是两千多年来,各种因素导致下的唯一例外。
按照天道的说法,沈星河在生辰宴上喝不喝那杯酒,都没有入神道的可能。
喝了,他再醒来时必定已经受辱。被亲生父亲和众人亵玩之后的人,只可能发疯,绝无其他可能。
不喝,这本就是对本心的最后一次拷问。他在七年里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背叛,唯独这一次,是众人在知道真相以后,依然选择了背叛。
沈星河喝也好,不喝也罢,这一次他都闯不过去。
唯一的变数,是分明已被天道陷在迷雾中七年,为他而死的娘亲,谢故真。
沈星河喝了,还未来得及受辱,便因娘亲的死入了魔。
天道不止一次的说沈星河幸运,因为至少他的父亲还活着。
他只不过失去了在他宫中说悄悄话的宫人侍从,失去了教习他的师父,教他识字的大臣,失去了站在他阵营的老臣,失去了他的娘亲。
他只不过见到太多人惨死在他面前,看他们或恨或厌弃,或愧疚悔恨的眼神,只不过没有见到他娘亲最后一面。
可他依然活着,最后登仙化神。
天道却也从不曾提及,已经因恨入了魔的人,要经历什么,才能登的了仙,化的了神。
他也不曾提起半句,映照着沈星河半生的幻梦境,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为什么绝大多数的人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因为没有足够的时间,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吗?
当真记不住帮他扎针的太医吗?在军营里待了一个月才发生的营啸,那么长的时间,当真连一个人名都记不住吗?
究竟是记不住,还是不敢记?究竟是不敢记,还是根本忘不掉?
顾九思想,是因为根本忘不掉吧。
都已经成仙成神,最远的事件都过去了几十年,连名字都记不住,却还是记得那些事怎么样发生,记得那些人怎么样惨死在自己的眼前。
顾九思走到沈星河面前,蹲下细细地看他:“我曾经想过,你这天潢贵胄的小古板,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会有这种被逼到绝路,无力自保却又想要自保弱者习惯。现在知道了又怎么样,又不能抱你。”
“小古板,在营啸里那么害怕,害怕到回来以后每日每夜都是这种姿势,现如今害怕到在娘亲房间的墙角蜷缩着,都这样了,为什么都不哭呢?”
他说着说着笑起来,与他额头贴着额头:“你知道的,对吗?”
“那个夺舍的妖魔究竟是谁,让天道着急把妖魔召去夺舍的人究竟是谁,让你如此痛苦的真正元凶究竟是谁。”
“小古板,我在你心里就那么闪闪发亮,让你那么动心?动心到费这么大工夫,也想告诉我,你爱我?”
“可是,沈星河”,顾九思笑着笑着,落下泪来:“你分明知道,害你如此的罪魁祸首,不是旁人,是我。”
阿姐
顾九思六岁时, 跟着阿姐从山村逃往城镇。
瘦弱的男孩只有小小的一团,远不如大他两岁的阿姐高,安静又怯懦的他, 丝毫看不出未来半点张狂肆意的模样。
天道又一次跟在沈星河身边,对这次重逢没有半点好感。
“为了找他耗费那么多年, 真见到了却连说话都不会, 最后还是把人逼得心神不稳堕入幻梦境。既是如此, 你又何必千方百计来这一世?”
沈星河却不像顾九思那般善于言谈, 如从前般选择了漠视。
对于他的这种态度,天道早就已经习惯。在沈星河为了寻找顾九思上穷碧落下黄泉的那些年, 他一直被迫跟在沈星河旁边。
或许是因为看过他一次又一次失望,希望, 绝望, 又不得不向前走的凄惨模样, 对于他现如今这么冷淡的态度,天道反而接受良好。
倒是这个年纪的顾九思,看着还挺新鲜的。
只不过, 天道叫住了沈星河:“他跟你自愿堕入幻梦境不同, 他是因为心神不稳, 才被幻梦境拉进去的。”
“沈仙尊,你应该知道, 你是他心神不稳的元凶。”
沈星河停住脚步, 回头看了天道一眼,像是在说他知道,所以呢?
天道将视线落在顾九思身上:“那你应该知道, 他说他才是罪魁祸首是什么意思。”
沈星河想,他当然知道。
他知道一切都源于百年前, 顾九思跟天道在雁荡山下做的交易。他知道他成神那日,顾九思找上门来,究竟是为了谁。他也知道,那个欺辱他七年的妖魔,是当年无双城的城主,前任魔尊。
这些事情他早便知道,在他遇见顾九思之前,在他放出三千剑意,诛杀天下妖魔之前。
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顾九思开口。不知道要怎么跟顾九思解释,他眼中那无法隐藏的厌恶与恨意。
他怕自己笨口拙舌,让顾九思误以为自己恨他。可他却忘了,顾九思宁愿他恨他,也受不了他受尽折磨后还爱他。
可他受的折磨,跟顾九思有什么关系呢?
顾九思只是做了个交易而已,这世上伤害过他的人,从来没有顾九思。
两个孩子刚刚失去爹娘,慌不择路地从山村奔赴城镇。什么都没有的他们,要活下去很难。一个八岁的女童带着一个六岁的孩子的话更难,尤其是那个孩子,是个废物般的拖油瓶。
在沈星河眼里,顾九思样样都好。可在天道眼里,废物跟拖油瓶用在他身上,都算是抬举现在的顾九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