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仙尊的爱情故事(183)
他打来井水为自己的阿姐洗脸, 一点一点擦干净她的头发。她脸上的伤口已不再流血, 安安静静的躺在他姐夫的怀里, 双目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
他便像是怕惊醒了她, 细细擦她青紫的双手。一根一根的擦,一指节一指节的擦。
一根两根三根, 擦到缺失的地方时, 他又忽地站起来, 跑到阿姐的房中寻找针线。
幸好天上还有月亮,那么大,那么亮, 将所有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他捡起地上的断指, 像是怕她痛一般, 轻轻对它吹口气,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它缝起来。
一边缝, 一边小心的瞧他阿姐, 缝一下便瞧一眼,像是害怕把她痛醒了。
就这样,他擦一会, 便停下来缝一会。有时候月亮被乌云挡住,他要在地上细细的摸索一会, 才能回过头来继续缝。
也幸好,他已经十六岁了。他长得比他阿姐还高,能轻轻松松从井里打水,再把水端过来。
井水换了一盆又一盆,找来的帕子已经脏的看不清颜色。他只好又去别的地方翻了翻,好不容易找到一块干净的,却还是能闻到浓浓的血味。
究竟是帕子上带着的呢?还是这满府的血味太浓,他闻错了呢?
顾九思想不通,不过他想,等会给阿姐换衣服的时候,要给她换府外的衣服。
他想,他的姐夫应该不会介意的吧,等会他也要给他换呢。
他那样想,停下了缝针的动作,仔细去瞧他相拥在一起的阿姐跟姐夫,到时候,该怎么给他们换衣服呢?
顾九思用手比了比,看到了他姐的手。他在阿姐手的上方张开了手,心想,原来自己的手已经比阿姐大了这么多。
他记得阿姐牵他的时候,手很大很大,将他的手牢牢放在手心,好像永远也不会弄丢他。
原来,是他记错了啊。
他停顿了一会,又开始继续缝了,缝着缝着,他突然找不到阿姐的腿了。
阿姐的腿在哪里呢?
为什么哪里都找不到呢?
顾九思找了一圈,哪里都找不到。他找啊找啊,始终都找不到他阿姐的腿去了哪里。
他阿姐的腿去哪了呢?
少年脸上的神色很平静,他站起身来,从东屋找到西屋,从南屋找到北屋,从厢房找到庭院,又从庭院找到厨房。
厨房里有堆迭着的碗,还有喝剩下的肉汤。
跟着血味混在一起,泛着腥。
不在这里。
十六岁的少年走回去,跌跪在他阿姐面前,那平静的脸上终于变了色。
“可是阿姐,你的肚子为什么被划开了呢?”
夜风空荡荡,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顾九思好不容易收拾干净他的亲人,他还要给他们换上新的衣裳,要棺材收敛他们的尸骨,要停棺七日为他们守灵,要寻块风水宝地给他们下葬。
他总算想起他有那么多事要干,抱着他的阿姐,想把他们抱到床上去。
可是好重啊,重到他抬不起他们,重到他若想往前走一步,便要让他们的身体顺着地上拖。
他们原来有这么重的吗?
还是说因为他们死了,才会这么重吗?
满心迷茫的顾九思将他们放下,在原地站了一会后,又想,他该出门买衣裳了。
可是,没有人会把东西卖给他的。
谁见过像慕府这么大的灭门惨案呢?前一天还风风光光的娶妻进门,一转眼就被屠得满门不剩,血多的都从门槛里面流出来,腥味飘出三里都散不掉。
被灭门的慕府不祥,灭门之后还能走出来的顾九思,便更不祥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晦气。
顾九思第一次知道,原来有钱,别人也不会要啊。
他从衣裳铺求到棺材铺,给他们钱他们不要,一个一个给他们下跪磕头,他们也只觉得晦气,只想让他赶紧滚,别在店铺门前碍眼。
可顾九思怎么能滚呢?
他的阿姐还在等他回家呢,他的阿姐还没有下葬呢,他的阿姐那么漂亮,怎么能穿着旧衣裳下葬呢?
他不愿意走,城中的每一家棺材铺,每一个成衣店,每一处裁缝店,他一个一个的磕,一个一个的求。
他想,总能求得到的。
他的阿姐,总是要好好下葬的。
他以为只要他把城中每一家磕一遍,总会得到的。直到,他听到旁人说,官府去了慕府,要把慕府烧了。
顾九思听不懂,什么叫做把慕府烧了?
慕府被灭满门的时候官府在哪?他打理他阿姐的时候官府在哪?怎么这个时候,要来把慕府烧了呢?
他的阿姐还在那里。
跪坐在地的顾九思从地上爬起,仓皇又惊恐的向慕府飞奔而去。
慕府果然已经围了一圈的官兵,一堆又一堆的木柴堆放在慕府的外围。
顾九思听见他们说,发生灭门惨案的慕府太晦气,是有妖邪作祟,他们要把慕府烧了驱邪。
明明是发生了灭门惨案,他们连调查都没调查,便要把慕府烧了驱邪。
可顾九思能怎么办呢?
他赶不跑那么多人,他阻止不了他们添木柴,他打不过,也求不了。
他只能趁着他们添柴的时候,将他的阿姐跟姐夫拖到板车上。在他们点火燃起浓烟那刻,拖着他们一路向外逃。
顾九思一刻都不敢停,他就那么一直跑一直跑,跑到了城外,跑到了他跟阿姐约定好的那片芦苇荡。
他终于敢停下来,却发现原本在板车上好好的他们,半边身子落了地,在行进的途中,又被摩擦出了新的伤痕。
他明明,刚刚才把他们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