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仙尊的爱情故事(90)
顾九思永远看得开,拿得起,放得下。
哪怕他知道他已经成为神,也不会跟他讨论半句他们躲不过的十年之期。
因为没有人比顾九思更清楚,他的命数已定,早已不可能强求。而他自己,也不愿强求。
看不开的,似乎只有沈星河。
顾九思将东西扒出来的时候,涂抹在它表面的泥土已经被烧成硬壳。
他轻轻敲了敲,泥土碎裂开来,露出里面湿润变色的荷叶。
沈星河一直待在顾九思身边,自然知道那荷叶里包的是什么东西。
顾九思说那叫荷叶鸡,他年少时最爱吃的就是这种食物,做得最顺手的也是它。他说起这些时只字不提过往,唯独不忘调侃沈星河以前肯定没见过。
沈星河确实没见过。
他在深宫之中当太子的那些年,吃食处处受限。没有一盘菜,他能尝过三口以上。
再美味的珍馐,一旦被人盯视,处处受限,吃到嘴里也不会觉得好吃。
沈星河当初因为控制不好的哭和笑的度,只肯冷着一张脸,再也不肯哭或笑。
这样虽有因噎废食的嫌疑,却也是当时尚且年幼的他所能寻找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同样的,解决处处受限的办法,也只有再也不在意吃食。
后来他问鼎仙道,跟凡人之身一刀两断,彻底断绝五谷杂粮,食物对他来说也就只剩下了名字。
若不是遇见了顾九思,或许他这辈子也无法真正体会到身为一个人本该有的最平凡不过的感觉。
沈星河想,看不开也没什么不好的。毕竟这世上,不会再有另一个顾九思。
他吃东西时细嚼慢咽,看起来文雅至极。顾九思却也知道,这只是眼睛看到的错觉。
上辈子的某一天,他曾经突发奇想,决定测测沈星河吃完一顿饭需要多久。
测算之前,顾九思觉得依着他吃饭的模样,少说也得要半个时辰。可半炷香不到,碗便见了底。
顾九思不知道沈星河是如何将文雅跟迅速同时兼顾,却觉得看他吃饭着实算得上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他毫不避讳地看他半晌,就见沈星河收拾干净时,对他说,“好吃。”
顾九思忽地想起他在山林里喂给他的野果,记起他问他,吃完怎么也不说说好不好吃。
他觉得有意思,又觉得笑意实在藏不住,忍不住半真半假地道,“我上辈子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乖?”
若说原先顾九思对沈星河是忍不住有一种大人逗弄小孩的心思,这时的心思就真的是毫不隐藏地在逗小孩了。
顾九思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可沈星河真让他觉得除了乖以外,没有更合适的话能形容。
他的逗弄之心溢于言表,话一说出口,就想沈星河不知会作何反应。
顾九思想沈星河约莫会稍稍惊诧,又或者是一时停顿,不知该说什么。
沈星河也确实如他所想,可下一瞬,不知该说什么的却是他自己。
寂静的夜里,荒漠与璀璨的夜空融为一体,在耀眼的星河下,沈星河问他,“乖,不好吗?”
—————————小番外——————
我手一抖,险些将汤打翻在地,又实在不好意思当面问他的脑子怎么样,只好随便寻了个话题。
“炖汤的锅哪来的?”
话一出口,我便后悔了。我孤家寡人一只妖,不吃不喝已经好多年。偌大个洞府,莫说是锅了,连双筷子都找不到。
法力尽失的沈星河找到锅的理由有很多个,却没有一个是我应该知道的。
我越想越觉得痛心疾首,正欲转移话题,耳边响起一瞬短促又带着些许愉悦的笑声。
他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一双漆黑的眸子还能寻到零星的笑意。他是那般的耀眼,一如当年初见,只消一眼,便误了我的一生。
我忽然什么都不想了,只愿时间停在这一瞬,日后午夜梦回,也会是个美好的令人不忍打破的梦。
他却又一次开了口,竟是认真地回答我那荒谬的问题,“大王村的王婆给的。”
王婆是与我最为熟识的凡人,也是我身边最藏不住事情的人,她既瞧见了我藏这么个美男在家里,想必到不了明日晌午,我这洞门外就得站满人。
我想了想,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一阵风吹来,扬起他身后一地桃花,那景象一如以前,仿佛他从未变过,可分明什么都变了。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你都不会怨吗?”
这世间谁不知道他是最尊贵的神,天帝之位本该是他的,万物生灵都该是他的臣子。只要他不想,谁又能把他逐下天,剔了他的骨?
他明明能反抗的,可他偏生什么都不做。他就这么被逐下天,跟我这么卑贱的妖怪在一起,他都不会怨的吗?
我也不知我到底是在为谁不甘,又是不是借着他看到了被命运蹂躏得我。
他却很是云淡风轻,平静地瞧着我。
‘我诞生那年,神族兴盛,未有谁想过衰败之时。后来天地浩劫,我族十不存一,他族却获得喘息之机。短短不过百年时光,世间生灵便比我族多了数千万倍。那时我方知晓,万物皆有终时。天道予生又赋死,既始且终。’
他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又像是看别人。
‘大道无情,神亦无情。’
‘有情的神是活不久的。’
我不清楚有情的神能不能活得久,没了神骨的沈星河却是真的活不久了。
他被剔了骨,修为尽失不说,全身经脉也遭了重创。这世上生灵修炼全靠经脉,稍微损伤一点都难以进阶,毁坏成沈星河这般的,怕是早就下去见阎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