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明明他这么讨厌自己。

迟晚心里虽然疑惑，但是身体上却不敢动，担心娄衔发现他在装睡。

好在娄衔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唇贴着唇，好像很害怕把迟晚吵醒似的，力度控制得刚刚好。

殊不知，迟晚根本就没有睡，更糟糕的是，迟晚的心跳正在加速，他毫不怀疑，这么近的距离，很快他装睡的事情就要东窗事发。

如果娄衔知道自己被骗了，会怎么样？迟晚不敢想。

突然，帐篷外响起了热烈幽远的鼓乐声，有人正在唱着听不懂语言的民调，歌手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仿佛将人带到了遥远的不知名的草原。

大概是篝火晚会开始了，果不其然，外面响起来许多人的欢呼声和笑声，间或夹杂着柴火迸溅炸开的声音。

他的心跳声已经听不见了，耳边只剩下歌谣和人们欢欣的声音，隔着帐篷这一层布料，外面热烈，里面旖旎，幕天席地，让人生出一股陌生的羞意。

海浪声和有节奏的鼓声偶尔碰撞，仿佛世界裂开了一个口子，冰与火交融。

娄衔放开他的时候，迟晚正在数自己的心跳。

随后他感觉身边的空气微微波动，听声音，大概是娄衔躺下了。

这一夜，伴随着的歌声，他们各怀心事，又相安无事。

第二天迟晚睁开眼醒来的时候，歪头看了看旁边的位置，娄衔已经不在身旁了。

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娄衔。

就是昨晚这么一闹，搞得迟晚心里七上八下的，他洗漱的时候还在小声嘀咕。

“不是说叫我离他远点？不是说讨厌我？那昨天是在干嘛？”

过了五六年，迟晚发现娄衔的心思也不好猜了。

“明明以前是那样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洗漱完，迟晚从自己包里拿出提前备好的小面包，其实外面有很多食物可以挑选，但是他选择在帐篷里待一会儿，因为徐林又给他发消息了。

貌似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

这条信息下面还跟着一条微博链接。

迟晚点开看了看，是一个帖子，用户是个完完全全的新号，只发了一条微博。

【夏楠的公司怎么搞的？为什么找这种作词人合作？难道你们不做背调吗？他大学时期臭名昭着，人品堪忧。考试作弊就不说了，还霸占别人的奖学金名额，听说唯利是图，家世一般般，他根本就没有机会接受艺术教育，你们难道相信他能独立做出好词吗？希望公司可以正视抄袭事件的恶劣性！绝不姑息！这对夏楠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对方这条微博下面还跟了好几种照片，都是迟晚大学时期受处分的证据。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

这好像是一个死局。

以前他无法证明，现在他仍然无法证明。

微博发布仅两个小时，转发量成倍增长，很快上了热搜，甚至爆了词条。

徐林给他的回复是公司这边先花钱撤掉热搜，剩下的事情会再跟他沟通。

迟晚打字回复：【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徐林没有再回复他，迟晚退出聊天界面，又点进微博看，发现每隔几秒钟，这个词条广场就会出现一条对他谩骂的微博。

那种熟悉的无力感又朝他蔓延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大学毕业之后，曾经的同学都各奔东西，相聚的时候，同学们或许会在意他，会暗中评论他的人品，分散开之后就没人会记得迟晚，也是因为这样，毕业后迟晚终于能够摆脱流言蜚语，过了一阵子轻松的日子。

再接着，就是迟家人找上门来，而后他上了这座岛，没想到现在相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而且网络上的人数要比学校的人数多得多。

迟晚攥着自己的拳头好一会儿，才发觉他又下意识做了这个动作。

他和娄衔分手之后，娄衔就出国了，他们分开的那几年里，像顾疏之流大有人在，他们好像莫名其妙就对迟晚天然地有一股恶意，导致有一段时间，迟晚惊讶地发现，自己总是莫名其妙手抖，嗜睡，胃痛，头晕，经常下意识攥着拳头。

后来他才知道，在医学上，这叫“躯体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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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日子迟晚不想再回忆，他本以为自己早已淡忘，可是一旦想起来，就发现那些细节仿佛已经刻在脑海里。

那时候吴爷爷已经去世了，他跟娄衔也已经分手，迟晚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回想过去的人生，发现他人生里唯二的甜，一个是吴爷爷给的，另一个是娄衔给的。

因为他从来没有轻易得到过什么，所以早已做好随时失去的准备。

可是当巨大的谣言压在他身上，他又无法逃脱的时候，迟晚这才觉得，是他轻敌了，也许他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他时常想起吴爷爷，也疯狂地思念娄衔，可是这两个人他都无法相见。

一个阴阳相隔，一个破镜难圆。

回忆像是某种魔咒，顷刻间爬满他的身体，侵入他的四肢百骸，那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又出现了。

浑身冒虚汗，伴随着胃痛，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迟晚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躲在帐篷的最里面，以此来减少痛苦。

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如果这件事情影响到夏楠，那么他要赔付很多违约金吗？可是迟晚没有那么多钱。

胃里一阵绞痛，迟晚疼得脸色发白，他立刻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因为疼得无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