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林见证了这一切。

他是上古时代难得的遗民，带着这些秘密一路走到了民国。

在白昼防线的核心秘密被破解过一次之后，天道被动地给白昼防线套上了好几层防护，是以后世再也没有人破解过这份来自防线核心的秘密。

长卷的最后一部分碎片被交给了后来华光书院的山长，那也是一个活了不少年的上古遗民，后来她才建立了书院，邓林一直很佩服她。

不算那些神祇，上古遗民其实只有寥寥几个，他们守着这份秘密，没有诉之于口过。

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知道，上古先民们破解出的白昼防线核心中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不是什么隆重的仪式，而是坚定的道心。

并且那必须得是一颗坚定的、为苍生的道心。

但是华光书院的山长其实不知道这些事，她能看到的只是残卷表面语焉不详的文字，真正的秘密藏在残卷里面、以及邓林的心中。

所以虽然残卷明面上由山长保管，但实际上它的保管者是邓林，华光书院隐世派的院长。

这是上古先民为白昼防线设立的人为的最后一层保护机制。

因为邓林不会背叛，他是逐日者的手杖，是逐日的人，永远保持本心、永远不坠落于黑暗。

邓林把这个秘密交给了楚辞。

楚辞慢慢地把残卷收了起来，撑着地站了起来，声音气若游丝：“我得下去……去我该去的地方。”

尘连青沉默地扶着他，什么都没说。

加西亚叹了口气，闭眼合掌，低声道：“愿梅林保佑你。”

楚辞不由想起了三十年前，他要走的时候加西亚也这么说过，笑出了声：“东方不信梅林。”

“这与信不信没有关系。”加西亚勉强地笑了笑，“只是祝你平安。”

楚辞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山崖上的加西亚，那个从前笑起来漂亮极了的红发姑娘如今已经暮暮老矣。

但她依然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领航的灯塔，一直发着光，即使身后是层层迭迭、黑得让人发慌的乌云，也那么令人安心。

楚辞收回目光，看向身侧的尘连青，忽而问：“连青，你能做到吗？”

“能。”尘连青明白他在问什么，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你的信念就是我的信念，我很坚定。”

重塑白昼防线核心净化术式的最后，完成这场“仪式”的并不是那些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强大的前辈们，而是一个对比起来显得弱小的孩子和一支笔。

没有什么隆重的仪式或是悲壮的牺牲，楚辞只是拿起了连枝青，沾上了落晓，一字一句地写下了那句话。

——问人间事，渡世间人，顾苍生苦，尽人之所能。

其实这对他来说，不过是又一次证道成神而已。

没有雷劫落下，阳光拨开了乌云，金灿灿地落在了山谷中。

阿瓦隆，非自然力量联席议会总部，白昼防线监管中心。

“数值在回升！”

“快快快，转接一下昆仑山方面，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主席人呢？刚还在这呢，你们谁看见主席了？”

监管中心观测到白昼防线的后退停止了并且有缓慢回涨的趋势的时候，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欢呼，随后就有人发现了本来在中心的非联主席不见了。

拄着拐杖的霍索恩伸手拽住了慌里慌张找主席的青年，温和地笑了笑：“主席去昆仑山那边了，不慌，没事的。”

青年被他吓了一跳，连忙道了谢，然后溜走了。

虽然霍索恩最近这些年是温和的中立派，但是对于非联的成员们来说，他早些年的赫赫大名还是相当有影响力的。

霍索恩无奈一笑，走到了监管中心主任身边，抬头看着从昆仑山方面传回来的画面，忽然说：“这个孩子，我们应该记得才对。”

主任低声说：“我想起来了一点，我想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大家陆陆续续都会想起来。”

“华光的历史学院最近在翻历史上对不上的部分，”霍索恩说：

“看上去他们总是比我们快上那么一步。”

主任无奈地笑笑：“他们有那么多能人嘛，又是一心为天下的。我们这里，就算是我们的加西亚夫人都不敢说自己能为这个世界毫无保留地去赴死。

我敢肯定，历史对不上最多的肯定是华国，他们才是一直守着防线的人。”

“辛苦你们这继续盯着防线的数据了。”霍索恩叹了口气，“我现在去昆仑。”

主任：“啊？”

不是事情都基本结束了你干什么去？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问，霍索恩就已经不在他面前了。

主任：……

等那一行字消散在天地间，楚昀才缓缓走到楚辞身旁。

相顾无言许久，她才开口说：“你成长得比我想象中的更优秀。虽然我希望你一生安平喜乐就好。”

楚辞将手中的连枝青往空中轻轻一扔，尘连青随即出现在他的身后，楚辞与他对视一眼，才回过头来看楚昀，笑道：

“我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能与您并肩，我很荣幸。”

说完，还不等楚昀说些什么，楚辞便板起了脸，问：

“现下防线的事也算终于有了个结局。所以，有谁能告诉我爷爷——楚和平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

楚昀一头雾水，尘连青则心虚地刮了刮鼻尖。

“这事你得去问十二。”尘连青移开目光，不敢去看楚辞的眼睛，小声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

楚辞点了点头，又问楚昀：“或许您愿意去我那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