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三日的福春(27)
阮晓柔弯腰捡起来,忽然抬手抹眼泪。
“我……”
夜里冷得连声音都冻住了。
福春笑呵呵的,张大嘴,听不见自己撕心裂肺。
院外
一扇扇窗重新亮起来,老两口冲到院子。
屋里男人惨叫。
“什么玩意儿!”
福春疯了,一手提暖水瓶一手抓住苦瓜脸的头发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院中。
热水蒸发,男人痛苦蜷缩,下身冒出一缕烟,像妖孽现形。
福春拿着暖水瓶咣咣往人身上砸。
老两口护儿心切推搡福春,也被一起追着打。
院里一片狼藉。
陈悦目站在门口笑,阮晓柔蹲在狗旁边哭。
人一辈子吃多少苦没定数,幸福却总是少得可怜。
“别打了!”阮晓柔哭喊,没人听她的。
丈夫离她最近,浑身湿哒哒像被拍晕的落汤鸡瘫在地上。
她走到男人身边扶他起来。
啪!
“都怪你!”苦瓜脸给了她一记耳光。
福春放走俩老东西,怒吼着抄起耙犁朝苦瓜脸冲上去被陈悦目拦腰抱住向后拖。
“闹出人命我可兜不住。”
老两口已经冲进屋里报警。
那一巴掌力气不大,阮晓柔侧过脸,迟迟缓不过神。她脸蛋印上一块红,又想起在海边那天自己许下的愿望。
真丢人。
说什么要幸福安稳,一句别人口里的安稳只有自己知道其中的毛毛剌剌。这到底算什么呢?自己只想过点小日子,怎么活着没有愿望也会活得这么困难?
“阮晓柔,你跟我过吧!”福春扔了耙犁大喊,“我给你生娃,我洗衣服做饭带孩子,我把你养的白白胖胖,我一定不欺负你。我只想让你幸福——”
“流氓!警察一会就来抓你!”
“阮晓柔,我给你生孩子——”
阮晓柔神思恍惚,其实她不想要孩子。就是活到那了得结婚生子,老一辈总说要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就因为这句话,她流产了三次。她这一生窝窝囊囊,面对生活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她抬头,活到了这一秒才想起看看天。
一口热气呵在寒夜里,散成美丽的花。
“带我走吧。”阮晓柔说。
吃桃
“赶紧洗澡睡觉,我走了。”陈悦目站在门口筋疲力尽。从阮晓柔家出来他把两人拉到学校附近的酒店安顿。
已经凌晨三点,他来回开了两小时车,现在只想躺着。
陈悦目独自回家,重新洗漱完躺在床上。福春平时睡的枕头被他扔在一旁,“臭东西,没事找事。”
屋顶映着一条窗外的光,他凝视着,忽然睡意全无。温度正好,没有异味,没有杂声。陈悦目手摸着旁边空出的一块。
福春睡相一般,睡觉时总喜欢把一只胳膊或者腿搭他身上。睡在旁边时嫌她闹腾,人不在忽然觉得……
“挺好,清净了。”
他长吁口气,捡起丢掉的枕头翻身睡觉。
翌日,陈悦目从学校上完课回家,看见玄关处整齐摆放了两双鞋。
走进室内,净化机开着,窗帘被拉上。下午的阳光透过纱帘映在床罩上若隐若现,被子乱糟糟堆在床尾。
陈悦目每天睡醒都会整理好床铺。他的床只有自己能睡,福春是例外。
他望着床上两人相拥而眠。
午后光线让拥抱的躯体更加柔和,怀里的人吞咽口水找到一个更舒适温暖的位置安心入睡。
陈悦目走至床边。阴影之下福春双眼直视上方,出于本能环抱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护住怀中人。
两人相视无言。陈悦目看了很久缓缓坐下,安静坐在床边望着福春怀中发愣。
这时候他该把床上这俩乡巴佬扔出去,特别是福春,馊主意肯定是她出的。陈悦目觉得该照着她屁股上狠狠抽两下才能泄愤。
片刻,他回神,却伸手将福春的手拉过来握住,平静地看她一眼,举起手放在嘴边亲吻。
陈悦目把被子拉起来重新给福春盖上,转身进了浴室洗澡。
淋浴声盖住外面走动。
浴室门没锁,陈悦目以前自己住没有锁门的习惯,福春来了之后也没养成。一阵凉风吹进,他正在洗头,手一把撸掉泡沫转身,见福春贴在门边看他。
“干吗?”
“二瓜昨晚没睡好。”酒店环境很好,但是阮晓柔整晚睡不踏实。福春知道陈悦目用的都是好东西,所以决定将人带回来补觉。
“关我什么事?”
福春抿起嘴角将他的脸捧住。
“做什……”
一个吻落下,鼻梁上水滴绽开,舌尖轻巧探入唇,短暂而深。
水雾随福春动作滚散。眼睛在雾气中蒙蒙,嘴唇红得像苹果。
“我走了。”
“回来。”陈悦目从后按住门。
衣料洇湿,水声嘶嘶吐信,花洒落下热水在地上撞出热气弥漫整个浴室。他们拉扯,接吻,深吻,像两条蛇缠挂在树枝,在遇见果实的一剎那抬首——
“嗯……”
兴奋地喘气,张嘴,准备一口吞入。
阳台上,两三只蜜蜂摇摆在阳光下的紫藤花串中,让坠在尖尖上的紫色花苞随着颤抖,热气从旁边浴室飘来,空气中带着一阵甜腻味道,吸引着它们又飞去远方。
很久,水声停止。福春脑袋上搭着大浴巾裹住湿衣服从浴室悄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