绒花(56)

之前两个人在手机上聊天，肖秉彝就是靠着钟灵毓发的标点符号猜测她的心情。一般情况下，没有标点或者很明显情绪的emoj，凭借着他那敏锐的直觉，这条消息，他不由地暗叫一声不好。

肖秉彝看着手机屏幕，抿抿唇，心里有点……怂。

他不敢过去。

“老、老耽，你陪我去。”

“她叫你呢，我去干什么！”

【钟灵毓：3】

【钟灵毓：2】

坐垫像是烫他屁股似的，肖秉彝立马起身，拨开挡路的众人，蹿去大门口，钟灵毓正坐在车里等他。

车窗落下来，“上车，副驾驶。”

肖秉彝微喘，头皮发麻地上车、老实坐好。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可是他的掌心已经出了汗，手一直在裤腿的布料上摩擦。

“你紧张什么？”

“没、没紧张。”

车子缓缓行驶，驶离肖家大院，副驾驶上的男生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钟灵毓：“拿快递。”

肖秉彝：“？”

“……快递、很多吗？”

钟灵毓面无表情：“就一个，给你们买的，挺沉，找你来搬。”

肖秉彝等了几秒钟，试探地问：“还有呢？”

钟灵毓右眉微挑，反问道；“你想有什么？”

“我、刚刚没别的意思，话说得有点歧义了，我其实是想让你好好准备准备回上海的事儿，顺便腾出时间多陪陪阿爷阿奶……”他想了想，还是自己主动交代吧，不然吓得慌。

当然，也怪他这张嘴没找对时机就瞎说乱说，刚麻烦完人家就让人家走，这不是卸磨杀驴是什么！活该钟灵毓生气。

“嗯。”

一路无话。准确来说，是一个不想说话，一个不敢说话。

到达镇上的快递站点，钟灵毓下车，找出取件码，肖秉彝去搬。

看着那挺大的一个包装箱，都快把后座的位置占满了，他忍不住问：“你买的什么呀？”

“一个挂墙式的电空调，放到厨房里，免得里面冬冷夏热。算是我送给你们的离别礼物吧。”

厨房，那不就是买给肖秉彝的嘛。除他之外，谁还用厨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肖秉彝感觉，他解释清楚之后，钟灵毓话变多了，语气也变温和了。他也终于不用再如履薄冰、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了。

*

刚刚，待肖秉彝出门之后，剩余的兄弟三人在自己的座位上撑着脑袋苦思。

小松：“刚刚我亲眼看见老大上车跟秀姐走了。”

顺子：“我怎么感觉，咱哥有点害怕秀姐呢。”刚刚发消息倒数三二一的时候，顺子看得清清楚楚，肖秉彝就差脚底下踩个风火轮了。

小松：“那你肯定是感觉错了。老大是秀姐的老板，秀姐怕老大还差不多。”之前肖秉彝不让秀姐喝酒，她不也是不敢说一个“不”字嘛。

顺子：“你说得不对，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小松：“我也是直觉。”

老耽站在窗边，默默听小松和顺子聊天。正听着，钟灵毓的车停到了外面。

【肖秉彝：我们到家门口了，出来接。】

兄弟三个一出院子，就看到肖秉彝抱着一个大箱子进到了厨房。他们赶紧凑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这是秀姐送给咱们的礼物，快谢谢她！”

“不用谢，先装空调吧。赶紧干活。”

尽管听出了后面半句明显是在对着肖秉彝讲话，四个大男人如同受到领导传唤似的，一起研究怎么安装壁挂式空调。

老耽：“什么情况？”两人一边扒拉纸箱子一边切切查查。

肖秉彝：“我现在也不知道。”

老耽：“道歉没啊？”

肖秉彝苦着一张脸：“都解释清楚了。”

老耽：“那怎么还这样？你这张嘴啊！纯活该！”

肖秉彝更生无可恋了：“哎呀你快别说我了。”

接好电线，搭好架子，四个人一块上手就是比一个人要快。

空调装好之后，钟灵毓摁动遥控器开关，不料，有人先她一步将空调给打开了。

肖秉彝堆笑：“我手机有红外线系统，不用遥控器也能打开。”

空调的凉风徐徐吹向地面，没一会儿厨房的温度就下降了不少。见空调没什么问题，钟灵毓在购物软件上点了「确认收货」按钮。

“没问题就好，这样，夏天做饭、吃饭的时候就不会感到热了。”她似是感叹般地说出了这句话，也像是真的在和这里告别。

凉风吹在肖秉彝身上，他感到飕冷。

想她

离开佰云村前，钟灵毓跟舒心、肖秉彝四兄弟吃了顿饭，算是告别。

阔别一年，明明也是她从小生活到大、被称作家的地方，这次回去，她心里没有欢欣、没有期待，反倒更多的是畏惧、不舍。

舍不得这里的家人朋友，舍不得这一年轻松快乐的生活。人往往是到了该作出选择的时候，才开始犹疑不决，迟迟下不了决心。

钟灵毓考虑过留下。留在佰云村，和肖秉彝的团队一起创业，陪伴在阿爷阿奶身边，给他们尽孝。

试想一下，亲眼看着这个小乡村一点点繁荣向好，自己居然为它的振兴出过力，这给她带来莫大的成就感。就如同当初她和舒心说过的那样，她参与了一朵花的培土施肥灌溉修枝，却见不到它最终的绽放。

这样的生活很美好，可她不敢留下。

她迫于长期以来所施加到头上的美德教化，迫于“孝”字，还不敢公然做出反抗钟母的举动。她害怕自己的反抗会带来一系列不确定的后果，比如家庭矛盾、母女关系紧张甚至破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