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塔·绮梦(149)
田圆说,这两天就算走在去食堂的路上,都能听到有人议论“十一十二班有一对情侣,一起逃课去酒店开房”这种恶心的传言。
俞梦用脚想都知道这件事情跟乔璇有关系。
前天,思嘉听到别人这么议论,直接甩了一个脸过去,让他们滚蛋,造女生黄谣的都不得好死。
面对流言蜚语,十一班的同学都很维护她,听到类似的话都会直接去理论清楚。
“梦老师是自己人,跟别人乱传什么,她一个人脸上不好看,我们全班就都不好看,你们傻啊?”
这是大家都公认了的道理。
经过那个混乱的晚上以后,俞梦的情绪变得很淡,眼泪好像已经流干了,不想生气,不想动怒。
她不会冲过去抓起乔璇的脑袋让她给自己一个解释的。
她现在就想这一年赶紧过去,她能离开川中,离开安川,离开这个忽然让自己觉得窒息的地方。
但是她现在有点想哭。
她把头抬起来,注意到从自己进教室开始,所有人就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自己,眼神很关切。
她站起来,跟所有人说谢谢和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
“你没错,你不用道歉。”肖子怀说,“错的是别人,我们知道你是怎样的人,说什么都问心无愧的。”
立刻有人接道:“对!问心无愧!”
俞梦的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你哭什么呀。”思嘉忍着眼泪笑她,“不许再哭了!去做题!”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爱你,怎样都不会绝望的。
他们在你没有注意不到的地方,已经默默守护你好久了。
一回头就能看到。
溺水症患者
夏天在遍地喧哗里行至末尾。天气依然很热, 但节气上的秋天开始,联考、运动会、首考誓师,就在窃窃私语里过去。
俞梦很久没有再见过沈岐黄。
高三课业繁重, 所有人都开始冲刺,年段排名一次次重洗。俞梦发觉自己的情绪从来没有这么淡过, 她不再偷偷看书或者想些有的没的, 除了埋头苦学以外, 对任何事儿都提不起精神。
很不真实,夏天突然结束, 繁茂的枝叶和生命都下落不明。俞梦在魔法书上写道, 我有时候怀疑, 我的灵魂是不是没有走出过夏天, 像那天我们看到的模糊的落日一样,自始至终没有真的落下来过。
那本霍格沃兹的魔法书在联考之后没多久就正式退休了。翻一翻,密密麻麻都是厚重的字,中间夹着好多朋友给她的纸条、贺卡。
她抖下来一张写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 那是第一次东篱社团课的时候她跟沈岐黄“吵架”写的。她看到自己那行字, 写着“sorry啊岐黄,刚刚不应该随便乱怀疑你的”。
混蛋。俞梦鼻子一酸, 想把本子塞到抽屉里的角落里, 而那个角落,正好放着当时沈岐黄送她的那本好看的日记本。
她把新的本子拿出来,出了好久的神, 突然有一种冲动,提起笔, 重新写了东篱第一节课,沈岐黄坐在她旁边的场景。
她一边写一边哭, 根本没法停下。
如今她能面对坦然地面对那些无聊的流言,甚至在乔璇和她身边那群女生阴阳怪气讽刺她的时候,冷笑一声说:“你最好能凭借这件事情逼死我,不然离开学校就不是这样了,你千万别让我失望,否则就是你等着了。”
给对面听得愣愣的,倒不再嚣张。思嘉和子怀说她境界到了,这已经没办法伤害她了,她“化境入圣”了。好在大部分同学是善良理智的,十一班这么维护她,谣言倒底不攻自破。
她也算经历了一回流言,这才哪到哪,人生是多苍凉一个手势。
但是提起沈岐黄,她的心情还是很复杂,一想到过往种种,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了。如果他不主动出现,她甚至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来找她,不知道他最后会去哪个国家,不知道他以后的路打算怎么走,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愿意陪她看日出日落,说“小满即安”。
她能做的就只有跑操经过书吧的时候,看一眼他们一起待过的那张书桌和西方哲学的书架。书架的书还是跟高一时候大差不差,萨特和波伏娃待在第三排,没有变过。
太多东西在提醒她过往,但她没时间因此停下。
她偶尔会回忆一些片段,充当繁重课业的调剂。十月中旬的时候,拼拼凑凑,竟然能够串成一篇文章。
她想起郁文杯,修修改改,改出了一个俗套的童话故事。
题目叫《溺水症患者》。
一个小女孩,从小生活在畸形的家庭环境里,爸爸妈妈戴着面具爱她。那份爱既像工业调制品一样标准,同时令人窒息。女孩一紧张,就会像溺水一样喘不过气。
某一天,小女孩在日记本里召唤出了精灵,精灵教给她知识,给了她陪伴、关怀与爱。在这个过程里,女孩的溺水症渐渐减轻。
终于有一天,女孩的母亲发现了精灵的存在,她大惊失色,将女孩也视为怪物,一家人准备将女孩送到管教学校去。
精灵为了保护女孩,选择献祭了自己灵魂,向神请罪,主动赴死,以祈抹去女孩机器家人的记忆,治好女孩的溺水症。
结局是,女孩站在海边,脚下是泡沫,抬头是远方。她感受到某种召唤,纵身跃下,一直游,一直游。
俞梦把写好的文章交给傅老师,又埋头做题去。傅老师在一节自由活动课把俞梦留下来,当面跟她交流文章修改。
“这是你这三年写过的故事里面,我最喜欢的。”傅青筠说,“因为这个故事,你自己的个人风格最明显。从前模仿痕迹很重,学张爱玲,学凌筱筱,学你看过的那些作家。当然写作是从模仿开始的,只是这个故事已经完全把你自己的风格把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