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这回显得很认真，没带一点儿戏谑。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啊？”他问。

俞梦的心跳重了重，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压着嗓子，道：“没有——就算有也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沈岐黄被这句话气笑了，“这么说真的有？”

俞梦不说话了，轻轻“哼”了一声，不晓得被听见了没有。

“我开门，你出来。”沈岐黄声音沉了沉。

“我不要。”

眼见得话题又绕回来了，沈岐黄无计可施，他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开了个玩笑，俞梦就成这样了。

“那么如果我走了，你会好好出来上课吗？”他问。

俞梦想了想，干脆利落道：“会。”

“这么说，你不是不想开门，你只是不想要我给你开门。”沈岐黄总结道。

“对。”

“你不高兴？”沈岐黄顿了顿，又补道，“我惹你不高兴了？”

俞梦不说话，沈岐黄觉得自己大抵是猜对了，又道：“我知道了，我错了。”

这句话一出，俞梦又是半晌没说话。沈岐黄听得那低低的抽噎声也停了，空气陷入一片寂静。

“你怎么会错呢？”换了俞梦冷冷道，“你不是一直什么事情都做的挺好的吗？”

不夸张的说，这句话吓出了沈岐黄一身冷汗，刚刚体育课打球打的血热，这会儿全然冷静下来。

他不得不好好揣摩一下俞梦所说的“惹她生气”和“你怎么会错呢”到底蕴含着几层深意，像做阅读理解一样理解一下俞梦到底为什么死活不想看见他。

“……我刚刚不该跟你开那个玩笑的。”沈岐黄试探着道，“我知道你着急出去，不该拿那个逗你，以后再也不会了。”

沈岐黄等了良久，等来一个“哦”字。

“那么你出来，姑奶奶？”他低声下气道。

“不单是因为这件事。”姑奶奶没有给他面子，声音还是那样冷淡。

“我先前还有事情惹到你了？”

“你说呢？”

女生这样最麻烦了。俞梦给出的是沈岐黄最头疼的答案，他陷入了自己觉得最麻烦最难处理的境地，他细细回想了一圈，似乎终于回想起一些蛛丝马迹来。

“……我说，你好久都不来找我说话了。”沈岐黄回忆着，恍然道，“感觉哪儿哪儿都见不到你人似的。”

俞梦不说话。

沈岐黄成功在本次对话中找到一个正确规律，只要是俞梦不说话也不哭，基本就等于是默认他的答案。

“嗯——”沈岐黄进入了自己的节奏，接着道，“我想想，我到底哪里惹到我们梦老师了呢？”

他又这样。俞梦恨恨地想，她看得起也喜欢他这样，同时又最讨厌他这样。

很多次，她从他这样的态度里得到安慰和开导，也有很多次，她把自己一点点情绪在这样的态度里消耗干净了。

“难道是因为我嘲笑你写的那个范文用错了事例被你知道了？”

俞梦呆滞了一瞬，沈岐黄这还主动交代上了？

背着她还干过什么混蛋事？

上次语文作文周练，俞梦写了一篇文章，其他都好，只是单单把一句荣格说的话安到弗洛伊德身上去了，语文老师没看出来，还把文章选成范文交到年段去统一印发了。

俞梦后来自己发现了这件事，还跟田圆她们笑话了一阵。

但是沈岐黄什么意思？老实说，她并不在意别人笑她这个错处，毕竟自己是真的写错了闹了笑话。

但是沈岐黄就是这么想她的吗？

“你觉得我会因为这件事情生气？”她问，声音里带了一丝怒色。

“有可能？”沈岐黄试探性地回答。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俞梦怒色更添一分。

沈岐黄这回听出好赖话来了，虽然他不知道俞梦指的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顺着俞梦的话再说下去了。

“不是，绝对不是。”沈岐黄找补，“我只是随便猜猜。”

“随便猜猜，选项倒是多得很——怎么单挑这个猜呢？”

沈岐黄大脑一片空白，被这一句话搞的上火，自暴自弃道：“姑奶奶，你给个痛快吧。”

“老子他妈的真错了，我求求你，你出来，告诉我错哪儿了。”

俞梦看着门外那原本站着的人影蹲下去。门外的沈岐黄此刻正满头的“苍了天了”，他也没法直接推门把俞梦拽出来，更没办法知道俞梦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这件事情宛如配平一个化学方程式，配到这里死活配不出正确的系数来。

他揉一揉太阳穴，放弃了探究俞梦到底因为什么生气这件事，从头理思绪，重新说：“我不擅长哄人，当然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哄一下，但我估计你听了会更难受。你不理我，我也很难受，前段时间是我没跟你说，你要是还不理我，我就要天天去烦你了。”

“所以求求你了，姑奶奶，出来吧，赶紧的。我猜你今天作业也还没做完是不是？”

这番话说的俞梦心里动了一下，她刚才还想着，要是这么轻易就出去了的话，会不会看见沈岐黄一脸“老子得逞了”的欠揍表情。

但是现在听着他的语气真不像玩笑了。

于是她轻轻往外推了一下门，门缝里透出一道光来，像刚t才那样。只是这次，她看到了蹲在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沈岐黄。

他看起来很无助。

也很蠢。

想让人上去踢一脚。

她径自走出去，绕过沈岐黄就要往楼下走。没想到电光火石间，这厮就抓住她的手腕，站起来，问道：“你这是肯理我的意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