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梦问君玉，这次怎么没有报项目。

“我生理期比较准的，正好跟运动会撞了。报了也是空占一个名额，白白浪费了，倒不如让其他人试试。”君玉回答，手上的笔停了。

她拿起素描纸，对着光。光透过纸的表面，把一切映照得透彻，那些用铅痕勾勒的身影，渐渐与操场上真实的人们重合。

“你画的真好。”俞梦道。

林君玉摇摇头，说自己总画不出思嘉的强烈的动感和生命力，还有十一班同学们那种打破一切的气势。

“我在画他们的时候，会感觉到大家其实是紧紧抱在一起的，没有人是能被拆开画出去的。”君玉说，“比动漫里画的更像青春。”

“这一幕热血沸腾，下一幕换在教室里的时候，数不清的作业，又是苦闷绵长，甚至碰到有些老师的时候会比较像恐怖片。”君玉又草草加了几笔，“有数不清的血泪，当然也有像眼前这样的欢笑时刻。”

俞梦本来静静地听着，听到此时忍不住说：“这不是完美的，是复杂的，但这终究是我们的青春。”

林君玉听到“复杂”这个词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说：“我试过很多次，但我想不出一个具体的颜色，可以描述我画的东西，可以描述我们现在过的生活。”

“你说的，倒像是要改学艺术似的。”俞梦玩笑着，这样问她，“早晚都抱着本子，说什么都是这个颜色、那个颜色。”

林君玉偏过头来，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梦梦，我以为你很早之前就会问我这个问题了，你怎么现在才问呢？”

夕阳里

“啊？你说真的？”

“嗯。”

“不是, 你说真的？”

“我说了是真的了。”

林君玉拧了她一下，俞梦愣在原地，又连连问了几声, 才缓慢地消化了这个事实。

“你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吗？”君玉戳了戳她，“怎么这种反应？”

一开始, 俞梦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没想到戏言成真。林君玉改学艺术, 说实话有点太浪费了，她成绩这么好, 只要继续保持, 完全可以轻松考上一个名牌大学。

艺考的大头是专业课, 有很多艺考生从三四岁起就画画, 君玉在此之前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训练，改学艺术成本很大，不一定有好的结果。

她想改学，陈彬和各科老师怕是要轮流劝她吧？

但是俞梦转念一想, 其实这完全是林君玉能做出来的事情。

林君玉有做什么都会成功的底气。她太果决了, 她只要说起什么事儿，就是已经决定好了的, 估计很难听得进去劝说。

再回忆回忆, 她自己不也跟肖子怀说过，林君玉就算不想读书休学去开工作室做摄影师了，她也觉得她一定会成功。

只不过现在是, 想要一直画画了。

君玉说过呀，她更喜欢绘画, 因为这才是林君玉啊。

那，就祝她一定会成功好了。

“没有, 只是觉得你通知我通知的有点突然。”俞梦弯了眉毛，这样说，“毕竟是大事，我总觉得你应该找一个非常正式的场合，比如我们正在吃饭，吃着吃着你突然放下筷子，说，吶，俞梦，我要跟你说件事，我要转学艺术了。”

“你描绘得这个场面好日漫。”林君玉笑道，指着面前夕阳笼罩的操场，“那你觉得这个场面不够正式吗？”

“嗯……”俞梦想了想，“正不正式不知道，反正艺术是挺艺术的，很符合你对之后的定位。”

她们都笑起来。

“你想考哪个美院呢？”

“还没想好，但是总逃不过八大美院吧。”君玉看着天，接着道，“也有可能考92高校的美术类专业，如果集训的时候觉得自己能力不够好的话。”

“那你之后是不是有很多时候都不会在学校啊？”俞梦问。

“估计是的，我开始的本来就晚，家里已经找好老师了。”君玉说，“但是大概期中以后才能去那边的画室。现在只能天天泡美术教室。”

俞梦这才想起联考结束以后的晚自习，君玉隔三差五不在教室，大概是在泡美术教室。

“那我不是得多跟你待一会儿？”俞梦往林君玉脸上捏了一把，“之后都看不见我们小美女了。”

林君玉笑着把她的手拉开，说：“我还以为你多少会问一句，机构找好了吗？真的有把握吗？这个成绩跑去艺考真的不浪费吗？结果你没有。”

“我问个什么劲儿？”俞梦说，“你跟我说这件事情之前，一定把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你就不是犹豫的人。”

君玉笑了一阵，点点头，说：“其实你是第二个知道这件事情的，肖老板早在这个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就问过我了。”

“她关心了我上面说的所有问题，但是最后表示支持我的决定。”林君玉抱着手。

“噢。”俞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要早点儿问你呢？你看起来好像很失望的样子。”

“唔……”林君玉想了想，缓缓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你会早点问的。”

“我觉得你也不像犹豫的人。”君玉沉默了一会儿，“你也是那种为了认定的事情，就可以奋不顾身、哪怕很多人阻止都要斗争到底t的那种人。”

“简单来说，有点倔强，会因为梦想不撞南墙不回头。”林君玉发错了“倔”的读音，不小心发成了第四声，注意到语文课代表俞梦审视的眼神，嘿嘿一笑，纠正了成了第二声。

该死的语基题。

“不想走第二条路了。”林君玉吹了一口气，刘海丝儿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