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春霖(138)
景和春一愣,随后哑然失笑,“不是。”
就因她的回答“不是”而非“没有”,张静初敢更加笃定她的反常情绪另有原由。
“和他吵架也不能牵扯到翟以霖吧,怎么饭都不和他一起吃——”
话音在这里戛然而止,张静初像是又冒出了一个什么猜想,神情错愕。
目光倏然偏移,带着些不可置信,打量身后的整洁书桌,接着才回眸看她。
“不会……你和他吵架了?”意指书桌主人翟以霖,她音调扬得高高,说出来自己都有些不信。
张静初其实是不愿听到肯定回答的。
按两人包容的性格,只要不触碰选择和底线,不可能发生严重到导致冷战的吵架。
这样看,景和春怕是气得不轻。
见当事人在她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点头,张静初咬唇,心想难办。
不知道怎么安慰,更不知该不该从中调节,她纠结半晌,反复启唇,最后却一句话没说。
“也还好啦,只不过拿他当普通同学,正常交流、正常相处就行。”她无所谓地耸肩,“难道我没了他,还不能活了吗。”
张静初试图从她毫不在意的神色中找到什么,但一无所获。
明白她不愿继续说下去,她也没再追问。
作为朋友,她立场坚定地维护景和春,在那之后与翟以霖的相处也愈加冷淡。
其余几个朋友也逐渐明白了什么。
态度发生截然转变。
翟以霖还什么都没干,就被碰了一鼻子灰。
原先也打算过以她朋友作为突破口,现在这念头直接作罢,想也不能想。
他的内心持续阴霾,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学生会主席在往届有高三卸任的传统,但他这两年表现出众,自己的学习也比较轻松,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员。
翟以霖再次拿到一年的聘书。
他的生活依旧很忙,学校里的工作一个接一个,还要陪同处理朋友受伤的大事,时间被支配得所剩无几。
就算想,也无法时时刻刻追着景和春不放。
天气也随他的心一起,潮湿而阴郁。
淮宁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迟迟没有停歇的迹象。
直到某天出现片刻的晴朗,傍晚霞光万道,蜻蜓在低空成团飞行。
暴雨前的前兆,越是宁静,反而越让人内心惴惴不安。
很快,省内发布红色暴雨预警,地图显示淮宁全程沦陷。
正是周五放学,尽管只有半天假期,同学们回家避灾的心情很急切。
景和春走前突然在走廊停下,静静望着天空。
黑云压城,遮天蔽日,暖黄夕阳违和地占据一席之地,散发异常和煦的光。
身后一个声音传来,刚开口时带着沙沙的哑。
“暴雨要来了。”
只是因这声线太过陌生,又太过熟悉,景和春没忍住回头。
翟以霖整个人笼在落日余晖的金光中,身姿玉树挺拔,清俊面容上没做什么表情,却莫名从眼神中看出几分落寞。
她沉默地等他说完,许久没收回视线。
少年的嗓音沾上疲惫和干涩,像是在砂纸上磨过一道。
即便最近鲜少与他搭话,景和春还是能知晓他近来要处理的事情有多繁杂。
没呛声,却也没搭话,她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视线下垂,落到他那只受伤的左手。
明明不愿再关注他,知道的消息却还是一个不落。
听说伤口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不过还需注意尽量少提重物。
翟以霖目光原本在她脸上停留,随后才顺着看过来。
“已经恢复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这只摊开的手掌,主动凑到她面前。
他润过嗓,再开口时已经重新透出干净清澈的底色。
景和春却没再看下去,倏然抬步,一声不吭地走远。
明明两人要去同一个停车区,去乘相邻的两辆车。
路上却一前一后,不像曾经那样同行。
夕阳拖曳出一道浅浅长长的影子,翟以霖无意识地踩着她的,步步紧跟。
暖色调的落日中,城市进入独属于黄昏的静谧,路过学校门口的几家小店,家常小炒的油烟香气窜进鼻息。
途中遇上程乾宇,他没心没肺地同两人搭话,才让原本气氛僵硬的他们稍有缓和,距离拉近。
程乾宇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勾着翟以霖的肩膀就上了他家车。
秦玉妍回来之后,两家的司机都不敢偷懒,勤勤恳恳地完成每天上下学的路程。
至于三位少爷小姐如何安排座位,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不过这几天古怪得很,印象中关系不错的翟以霖与景和春雷打不动地各乘一辆。
反倒是程乾宇两头窜,成了最受欢迎的那个。
程乾宇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还不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只因获利而沾沾自喜。
他看出他们吵架了,却没打听具体原因。
从前可都是他与景和春发生矛盾,翟以霖作为旁观者,既能看戏又能顺势拉近两头关系。
如今终于轮到他程乾宇体验一把,心里只剩幸灾乐祸的爽。
这几天的特殊待遇,已经让从前没人疼没人爱的程乾宇飘飘然。
上车之后,他叽叽喳喳地在翟以霖旁边吵,对他愈加阴沉的心情毫无察觉。
“你能闭嘴么。”翟以霖忍无可忍地开口。
简短的一句话,含带的情绪却很饱满,像在紧着牙关克制,被尘封的不耐与暴戾下一秒就要喷涌出来。
程乾宇很快怂了,“啊,你心情不好啊……我、我不说话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