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春霖(4)
看不出答不答应。
程乾宇硬的不行来软的,“我腿受伤了,怎么去接她啊。你肯定听我妈说过……”
话说到一半,他费力地把轮椅推到他面前,声音放低,“就我那个小土包妹妹,不知道从哪儿个犄角旮旯小乡村里来的,以后和你也朝夕相处,你接一下嘛。”
“?”
“这会儿肯叫人妹妹了?前几天连这个称呼都没有。”翟以霖仍未做出正面回复,“对她就这么抵触?”
程乾宇已经火烧眉头了,“你不懂啊,去的是我家又不是你家,那种鸠占鹊巢的滋味会折磨我后面这几年的!”
他话说得难听,翟以霖不禁蹙眉。
“是啊,去的又不是我家,”他无所谓地耸肩,置身事外,“那就更不关我事了。”
“诶诶诶,我不是这个意思!”程乾宇把他扯回来,表情凝重,恳切道,“……主席!会长!我的好兄弟!”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两人身上。
会议已经结束,剩下人大多都是留下来看热闹的。
程乾宇也算是整个淮和的风云人物。
怼天怼地对空气,唯一要害翟以霖。
翟以霖神色中的轻松不减,询问身旁人,“会里近两小时内还有事么?”
“有是有,但参会人员大多都报备了请假,或是申请线上参加,具体情况还需同你商议。”
翟以霖稍抬眉梢。
“这样啊。”
品不出语气,目光落在程乾宇身上,看上去已经松口,准备答应。
毕竟大家都知道,翟主席最是温良热心,可靠有信。
然而,只有程乾宇清楚,他在等筹码。
缜密万分的翟以霖把每天的事项安排记得一清二楚,当众询问实属多此一举,就在这儿等着他呢。
好歹也是从小一起光着屁股长大的——
怎么翟以霖的心越长越黑,嘴越长越毒。
真恨不得把他身上那层风光霁月的皮拔下来。
程乾宇t拿他没一点办法了,“以后我妹不就是你妹,你提前照顾照顾怎么了。”
这话不管用,翟以霖不为所动。
程乾宇又咬咬牙,低声道,“大不了我新提的那辆QJ 赛600给你,玩两个星期,行吗?”
“……”
程乾宇准备下血本了,改口,“两个月,行不行!”
翟以霖勾唇,抬步而来。
似终于谈妥,贴心地推他离开。
他的话一同落下,响彻整个室内。
“六点的会改成线上,理由正当的请假可以批准,阿荣通知到位。所有人带好资料,把603收拾干净。”
雷厉风行,通情达理,不愧是学生会头把交椅。
程乾宇还没腹诽完,翟以霖倏然附身,解了轮椅剎车的同时,轻巧取下他挂在旁边的一片钥匙。
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刚刚那几十分钟就等着这么一刻。
骨节分明的手包住那片小小的车钥匙,凸起的青筋无端生出一种据为己有的霸道。
程乾宇倏然有种不祥预感。
很快,翟以霖清润无害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我可没说是两个月。”
“——?”
“还有,”他停顿着,划清界限,“你妹妹不是我妹。”
“就帮你一次,下不为例。”
语气笃定,不留余地。
好似从没设想过以后,景和春会如何闯入他们的生活。
包括他的。
无雨也无晴
景和春去淮宁那天,又落了场雨。
在江南一带的春季,绵绵烟雨最是多见。
景和春只好轻装上阵。
两个大蛇皮袋减为一个,加上一个书包,是她此去一年半的全部家当。
村里位置太偏,大家一般都是搭乡邻乡亲的车出门。
奶奶拜托村里一位要进城送货的叔叔,顺路送她去镇上的火车站。
临行前,林翠福千叮咛万嘱咐,“在别人家住,可不能耍你那小孩子个性!芽芽乖一点,在城里懂事一点,千万不要惹麻烦,听见吗?”
相较于平常的严厉,此刻的奶奶可谓是温情尽显。
景和春怪不习惯地点点头,“奶奶放心,我就算装也会装好的!你在家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我有空就会回来的!”
两婆孙扯了好一会儿,一旁的陈爷爷才插得上话。
陈德满是村里在任三十多年的老书记,很关照她们家两口。
“芽芽放心!我平常会与你奶奶多走动的,旁边乡亲们都在,平日都会互相关注的!”
陈爷爷今年七十岁,精神矍铄,和蔼慈祥,临行前还塞给她一个红色塑料袋,“芽芽最喜欢吃的红薯片,去城里就吃不到咯。”
景和春红着脸小声道:“陈爷爷,红薯吃多了容易放屁的,包里已经装了一袋啦!”
“那是红薯,吃红薯片没关系的嘛!”
“……”
景和春无法和老人家争辩,不好意思地收下。
不方便让开车的叔叔等太久,终要道别。
面包车启动,由红砖房组成的村落被抛至身后,奶奶缩小成再也看不见的一点,她的童年、故乡、至亲与她渐行渐远。
想到要独身踏上离乡的路,不知未来如何,景和春鼻头一酸。
车窗外细雨蒙蒙,无端为此刻场景染上惆怅的情绪。
这是在知道自己要去淮宁上学后,她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离别。
一向活泼的景和春沉默地坐在后座。
叔叔似是注意到了,借着后视镜看她,“没关系的芽芽,你要是想回来了,给叔叔打个电话,无论什么时候什么天气,只要你一句话,叔叔就来火车站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