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春霖(96)
中国人骨子里就是爱好和平的。
毕竟同在一班,抬头不见低头见,一起相处的日子还有很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景和春的反应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她平平淡淡应了个“哦”,继续啃羊腿看手机,询问翟以霖事情什么时候结束——
他离开太久,她心有些不安。
郑霏菱惊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地停在原地,满头雾水。
她不表示一句“没关系”或者“我不生气”或者“我们重新相处”吗?
大概间隔五分钟,景和春被这么多人盯着有些无奈。
“还有事吗?”
“没了……”
和自己设想的走向完全不一样,郑霏菱突然有些委屈。
大概是围观者太多,景和春万般无奈之下终于开口:“那你可以走了,毕竟我这次不是为你出气的,不用给自己的脸上贴金。”
“之前也……对不起。”郑霏菱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神色还算诚恳,“你能原谅我吗?”
景和春更加奇怪了,蹙眉沉吟。
“没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已经不在意了,你迟来的道歉没有任何作用。”
都多久的事情了。
她曾经也很委屈,可是委屈没有,纠结没用,找自己的问题或者讨好她也没用。
“我来淮和是过来读书的,过来学习的,不是过来和人吵架然后又大度地和好做朋友的——也对此毫无兴趣。”
或许她不算大度,但没人规定她必须要原谅郑霏菱。
郑霏菱只是她新生活中一个有点讨厌、但无关紧要的角色。
景和春不囿于她的刁难,倦于探寻她对什么这样对自己。
因为她有更在意、渴望的事情要做。
“你曾经也说过,我就是一个农村出身的女孩,无父无母无背景。”
这点郑菲菱比她更清楚,不然为什么总揪着不放。
反正是事实,景和春点头,“所以我想要什么,都只能通过我自己的努力辛苦打拼。读书或许不是我唯一的出路,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对我来说,能在城市接受更优良的教育来之不易,我很感谢舅舅一家给了我在城市借读的机会,我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所以很珍惜来这个学校的每分每秒。”
“如果你是真心道歉,以后请对我视若陌路,我们不是可以成为好朋友的关系;如果你是虚情假意也没关系,这里本不属于我。”
她的语气很洒脱,说出口的事情是她在夜深人静时思考过无数遍的问题。
她早就想明白了。
“我总是会离开的,或许几个月之后,或许几周之后。从那之后,你我天高海阔,再不相逢。我的人生还很广,你的也是。”
景和春一双黑眸安静沉敛,柔和似含盈盈水光,却不软弱。
字字句句铿锵有力,震慑在场所有人。
她不愿意待在这样的场合,郑霏菱把气氛破坏得好尴尬。
于是起身,“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这么久过去了,翟以霖还是没有回消息。
她一时着急,不得不亲自去找。
但台上的主持人话锋一转,宣布颁奖仪式马上就要开始。
景和春脚步一停,换了方向,被迫来至颁奖台前。
激昂喜庆的背景音已经奏响,临时搭建的高台被大红绸布装饰,土得掉渣。
跟景和春一起候场的是一二三等奖的小组队长,各个表情都是喜气洋洋,眼熟的几个女生和她打招呼,羡慕她独一份的特等奖。
唯有一班所在区域,鸦默雀静。
刚刚那群吃瓜群众愣怔呆滞,迟迟没反应过来。
而郑霏菱是其中最无措的一人。
大家面面相觑,但几乎所有人的内心都是振奋、惊讶、不由叫好。
都在暗暗称赞景和春干得漂亮。
同学们都清楚,现在这副僵局,还不是郑霏菱咎由自取。
之前那样奚落,此刻低声下气求和好,就这么答应也太便宜她了。
谭至齐比所有人都要激动。
他的目光紧随那个挺拔高挑、如小白杨一般的少女。
浑身血液沸腾,无数细胞兴奋、叫嚣。
他已经暗恋景和春很久了。
在每一次告诫自己不要多想之时,又总能因什么事,更欣赏她一点。
他喜欢她的落落大方,喜欢她漂亮而不做作、随和而不软弱,喜欢她的上进,更喜欢她的坚韧。
看她因不平而反抗,遇欺压而不妥协,谭至齐一颗心不能不因她加速、因她震颤。
景和春像是一个骑着骏马飞奔而来的异国公主,在他天地开疆扩土。
他甘愿投之以爱慕者的目光,化作骑士,为她摇旗吶喊。
一想到这儿,他脖颈那片全红了。
拿出口袋中的礼物,手有点发抖。
颁奖仪式马上就要开始,她是全场瞩目的焦点,自然也会是他世界的中心。
无论景和春是否会回应他的心意,他都打算趁着这个时机向她虔地诚剖白内心。
谭至齐已经准备了好些时日,反复斟酌方案,迟迟不敢定夺。
此刻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与勇气,才将自己推到这一步。
开幕式即将开场,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谭至齐嘴里反复念叨自己提前写好的说辞,总以为自己已经够熟悉了,还是会忘词、嘴瓢、前言不搭后语。
他都不敢想象,若是当面对她说出这番话,又会有多么紧张。
这一头还在振振有词地排练。
而不远处的岸边,程乾宇和王辉徽鬼鬼祟祟勾着身子,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