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月[追妻](136)
温温脸上嫌恶更深。
于是,又听到了眼前人补充道:“刚刚你喊我的时候,我不是故意不回应你的。我就是,就是怕你见到我不高兴。”
他垂下眼,越说,越有些语无伦次。
“对不起,我应该马上就来告诉你们卡哈尔的下落的。我不知道你会因此出来涉险寻找。我听卡哈尔说,你们在找猫,想着如果……”
温温的神色已经冷得不能再冷,眼中漆深深的,就如当年盈缺对她那般的喜怒难辨。
盈缺住了嘴。
地上的药膏被捡起。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男人的裤管因动作被扯得露出了一小截皮肤,温温掠了眼他脚踝与掌心一闪而逝的伤痕。鲜红色,定是今晚才添的。
刚才玫芜估计是想给他送药膏治疗。
温温目送着盈缺的背影。
淅淅的雨声也停了。
银盆似的月亮,从阳台落地窗外洒进来一地的亮光。
男人的身影却比月光更晶沁。
纵使他不再是亿万身价,脖子上有骇人的疤痕,腿有缺陷。
纵使他幼稚、无耻、不择手段。
纵使他自私地伤害过她一遍又一遍。
温温这一眼望过去,他的身影,依旧与那轮天上月重合。
温温忽道:“你永远这么懦弱。”
盈缺顿住,半晌,不可置信地转过身,“你在跟我说话吗?”
“啊等等,我没有生气,不不我没有和你生气的资格。”他呼吸紊乱,“我是说,你愿意和我说话了?”
盈缺期期艾艾地看着温温,眼睛里像盛了露珠的叶片,亮晶晶的,一晃就又会破碎。
和他说?
温温愣了愣,认真思索片刻,不,她是在说自己。
因为害怕失去,所以一开始就拒绝拥有。
懦弱,自卑,又自大。
当然,她是如此。
盈缺亦是。
他们其实是一样的。
她和盈缺都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被爱,所以干脆忽视了被爱的需求。
告诉自己,她/他不需要。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被搅乱了生活的那一个。可到头来,看上去最平静理智、与“欲望”二字毫不沾边的盈缺,却在经年累月的遏制后,彻底失控。
发现自己活不下去了。
“以前的事,我慢慢地都想起来了。
温温没作声,盈缺局促地踱了两下步子,像是想上前而不敢,眼睫颤了又颤,才鼓起勇气道:我、我以后都会改的——”
温温吸了口气,“不。”
瞬间,盈缺脸色比淋雨时还煞白,嘴唇张了两下,没能吐出字来,像濒死的鱼。
温温明白他误会了,“不,我是说,你以前的那种行事风格的确该改。”
但她想说的是。
原本她以为,她爱的是盈缺的矜贵温和、心肠柔软,可见识过他那么自私卑劣的一面,在她捡起月团团卡牌,在雷雨中走向悬崖的那刻,她灰心丧气地发现,她依旧爱他。
就像在她少年时,她肥胖丑陋,自卑得恨不得走路都缩进影子里,又狼狈地强撑着骗自己,她很早熟独立不在乎他人眼光。
盈缺却仍旧爱她爱得疯魔一样。
这世上,永远会有人因为你温柔善良,美丽乖顺而喜欢你。
影视剧里,女主角永远闪闪发光,是温暖小太阳,是主持正义的卫道者,是能力卓群的天选之人,是值得被爱的一方。
可原来,哪怕你平凡、自私、虚伪。
你依旧能够被爱。
我爱你,不因你的能力、身份、外表。
不因值不值得。
只因你是你。
独一无二的你。
温温没有说话,空气里就始终保持一种忐忑的寂静。
温温看向盈缺,忽然明白了,从她五岁那年,哪怕会挨父母打,也要将自己装了生日红包的小荷包递给盈缺时。
她与他之间的“独一无二”就已经开始了。
温温叹息一声,包容地向盈缺伸出手,“拿来吧。”
盈缺像被钉住般不动。
温温挑眉,“怎么,还等着我上赶着给你上药?”
盈缺愣愣地看着温温。
良久,开始挪动步子。
半步,一步,两步。
最终,高大颀长的身影停在温温身前几寸,弯下来,埋进她的颈窝里,一颗颗的溽热珠子在肌肤处滚动,湿漉漉的。
“别得寸进尺,我只是帮你涂个药膏,谁允许你贴过来了。”
温温嫌弃地嗤道,却没伸手推开。
“嗯。”
回应她的声音闷闷的。
月光洒了一地。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