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雪之冬[破镜重圆](76)

顾漪无奈扶额，一时对那群少爷小姐升起无比怜爱。

忽然，她想到了点什么，猛地一拍陆渊的手臂，“烟雾报警响成这样，可别真有人打了消防电话，浪费公共资源了。”

“放心。”陆渊抛给她一个淡定的眼神，“我已经吩咐过人了，在警报响起时就和消防那边报了误触。”

顾漪松了口气后，啧啧称奇，“原来你说的搅糊，是让人董事长在床上玩到兴头时被水漫金山啊。但让这么多客人跟着遭殃，霍昱这是要得罪多少人喽。”

“不。”

陆渊缓缓眯起双眼，眸底隐隐浮现黑雾，“本来警报器是只有顶楼那一层会响的。但我们进来时，我注意到空气中的烟味和正常的比，有些不大对劲，应该不止几个人在...”

“不能确认是哪几种，有些通过烟雾能致瘾。好在水能吸烟雾，我索性激活了全幢别墅的消防系统。”

顾漪睁大了眼睛，原本玩笑的心情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而且衣帽间的衣服已经都被打湿，所有人现在都换不了衣服，这样就算有些人溜走了，到时候也没这么容易逃掉。”陆渊寒声继续道，

“所以，今晚消防是不会来了，不过有些警察倒是该来了。”

顾漪动作一顿，眉头锁得很紧，下意识放轻声音，“你是说...？”

陆渊神情冷肃，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那玩意在美洲很多国家是合法的，他在生意场上难免接触到不少，因此对这些方面稍有了解，以作自身警惕防护之用。

陆渊见顾漪面露忧色，隐下黑眸中的冷冽，抬手捏了下她鼻梁上的口罩记忆条，

“放心，特地给你找了口罩，一丁点问题还不大。”

顾漪愣住了，下意识抬手。

指尖下抚到无纺布的触感，糙糙的，有点厚实，呼出的热气被小小一方口罩捂着，一片暖融融的，直熨到心底。

“不然你真以为我下手这么没轻重，拿整幢别墅的人哄你开心？”

陆渊转眼间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姿态，狭长双眸含笑望着她，“我又不是周幽王。”

“还是说，顾顾你想当褒姒？”

“嗯？”

说着，陆渊指尖点上她的嘴角，隔着口罩轻轻地戳了下，

“那先笑一个。”

顾漪眼睫末梢颤了颤，脑海里倏忽闪过刚刚想到的典故，耳朵嘭的烧了起来，直烫到她的心尖上。

.

训诫与臣服【故雪】

七年前。

魔都, 某三甲医院住院部。

明亮的走廊里熙熙攘攘，护士和病人家属们行色匆匆。

而一门之隔的病房里，半躺在病床上的江涵和坐在床边的顾漪都一言不发, 只有点滴和仪器运转的白噪音。

顾漪静静地坐着，面上没有任何神情, 宛如一尊优美的大理石雕像。

江涵女士, 她的妈妈确诊了癌症晚期。而作为她的女儿却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还是江女士手底下带的博士生, 昨天实在不忍心悄悄告诉她的。

多么讽刺啊。

顾漪望着已病入膏肓却仍在看文献的江女士，良久她轻声开口，“妈妈。”

江涵将手里的文献放在一边，摘下眼镜淡淡地看向她，“说吧, 什么事。”

顾漪对上江涵冷淡的目光，喉咙蓦地发涩, 原本想说的“妈妈你疼吗”现在怎么也开不了口。

她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说出的话也变成了，“医生说还剩几个月呀。”

“三个月到六个月左右。”江涵语气平静到了极点，说话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完全不像是在谈论自己所剩无几的寿命。

“哦。”顾漪仓皇地垂下眼, 左手紧紧攥住自己颤抖不止的右手五指。

她该说什么呢，似乎什么都说不了。

在江女士的身上, 她看不到半分对生的依恋, 自然也没有对死的恐惧，那是一种完全漠然的态度。

也对, 江女士这辈子在意的只有她的科研，她的人生中只有两种状态, 科研类时间和非科研类时间，或许死亡对她来说，不过是非科研类时间中的子集罢了。

而作为女儿，她对此的悲伤似乎就像空穴来风，没有缘由也没有去向，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妈妈，我来医院陪你吧。”顾漪忍住泪意，努力扯出一个微笑。

“不用。”江涵已经重新拿起文献在看了，“回去好好学习吧，还有认真考虑你硕士要攻读的专业。既然你无法处理好社会中复杂的人际关系，不如趁早回头投身科研，也不至于浪费你的智商。”

科研圈里面的人情世故还少吗？什么叫浪费智商？

江涵这句话听得顾漪心里瞬间冒火，但还是强行忍了下来，平静地问：“妈妈，这是你的愿望吗？我是不是让你很失望。”

“这只是我的建议。”江涵摇头，“顾漪，我确实对你很失望，不是因为你的能力，而是因为你的自甘堕落。但是，任何人对你的评价都不重要，我对你失望与否，也不该成为影响你决策的因素。”

原来平铺直叙的一句话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痛吗？

这一刻，顾漪的心脏已经麻木感知不到了，只知道眼眶中的泪真的要憋不下去了。

“妈妈，我知道了。”她只能狼狈地转头飞快抹掉眼泪，然后回过头，“我现在就回学校。临走前，你能抱下我吗？”虽然她极力地想保持镇定，但声线还是不可抑制地微颤。

江涵没有抬头，只是缓缓地翻了页文献，平稳的声音中没有半分温度，说出最后的绝杀，

“不要总做多余的事情，你的人生永远只有你自己一人，你自己才是唯一存在且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