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都是你(24)

我生病了，从小就有的病，时而缓，时而重。

妈妈说是我得到的太多，被上天看到，想要收回。

我想，是她们对我的爱太高调，高调到老天看不下去，想要我过的苦一点。

所以我就得到满身的病痛。

我常常躺在病床上，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出神。

记得小时候，我因为身体太差，成绩总是不好，老师怪我，说我拖后腿，是坏孩子。

妈妈说不是我的错，成绩高低不是评判好坏的标准，带着我去找老师理论。

我是在医院里长大的孩子，很多叔叔阿姨都记得我，整天给我讲故事。

她们多温柔啊，总摸我光秃秃的头，还在家属院扯秋千，带我去玩。

可惜，我的记忆总是模糊。

她们的脸都被我忘却，重新住进曾经里。

这么多年过去，我得过很多病，去过上千次医院，病症始终得不到根治。

很多人心存希冀，都想努力治愈我，让我回归正常，但我知道，这没那么容易，也不抱太大希望，总觉得能活一天是一天。

除了父母朋友，我对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留恋。

但这份留恋，足够我支撑着走下去。

我不肯交朋友，熟悉的人不多，习惯性封闭自己。

除了西湄，还有一个叫我小鱼的人。

我记不清她们的脸了，她们的声音也早就消散在空气里，和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我很想记住她们的，一直在努力，却总是力不从心。

可能是我命不久矣，老天要我提前习惯分别吧。

我还记得，离开的前一晚他问我要不要跟他在一起，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就想跟着心走，我告诉他下次见面再说。

可是我们没有下次了，我再也无法面对他。

那天夜里送走他后，我洗漱好躺到床上，却感到浑身刺骨的疼，针扎一样，我痛苦的呻吟，扒着床头想要坐起来，又怎么都使不上力。

爸爸妈妈听到声音赶过来，带我去医院，值班医生看着我，一脸的惋惜，他说让我到外地，去南阳，去郑州，去上海，去北京。

总之，他们已经没有足够的底气接收我了。

回去收拾行李的路上，我开始咳血，呼吸困难阻滞，整个人都是混沌的。

我想不明白，这样的我以后要怎么面对他，所以选择不辞而别。

其实也不是不辞而别，我让爸爸把小鱼二还给他了，臭蛋也交给他照顾，还有一张字条。

我写:有机会再见。

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他会不会看到。

我总是想，那张字条会不会被风吹走呢，有没有代我传达本意。

但我想不到，因为瞬息万变。

他常常给我打电话，信息也没停过，我不敢看，关掉手机睡觉。

但是梦里也有他的身影。

高考成绩出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选，一直犹豫，是放弃还是继续。

冥冥之中，有人说继续吧，继续吧，要我坚持。

我就试着坚持，报了首都医科大学。

顺利被学校录取之后，我又开始担心，我要怎么走，拖着病躯去学校吗？

我的身体应该不允许。

但我还想坚持，想给自己留条路。

我告诉我妈，让她们替我办休学，她们就替我奔波，没有任何怨言的奔波。

郑州待了半个月，医生揣度着给我用药，就只起到一个止疼的作用，其他方面都没什么成效。

他们整天开会，观察我的情况，但又始终商量不出方案，寻求老师也是同样的结果。

主治医生让我转院，推荐我去北京，说那里有我们国家最好的医生，可能有几率治好我。

我又坐上寻找健康的长途车。

太阳总是西斜。

不到一个月时间，我的亲人好像苍老了十多岁。

看着妈妈和爸爸每天疲倦的身影，我有点想放弃了，我想她们舍弃我，之后好好休息。

她们看着我，一次一次的欲言又止。

我说:“你们睡一觉吧。”

等她们睡着了，我就自己偷偷离开。

她们摇头，呢喃着说会好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算了，她们肯定不会舍弃我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坚持抓着我不松手。

我困了，想睡觉，刚躺去床上背上就多出一双手。

是妈妈的。

她说她想挨着我，我大方的躺到边上，和她分享床位。

我说:“我们一起睡吧。”

妈妈点头，把头贴在我背上小声抽泣。

爸爸站去窗户边，贴心的拉上窗帘，想要隔开一切阻止我好好休息的障碍。

我笑着叫他:“爸。”

他回头盯着我看，眼睛里布满复杂的情绪。

我是真的困了，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无声滑落。

梦里，我告诉老天，我想再坚持坚持，让它对我别再这么苛刻，我听到他说好，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日子还在继续。

每天我一睁开眼，就会有很多医生围着床边探讨我的病情。

我看她们，他们也看我，一个个脸上都带着坚韧。

地板上总会出现很多头发，都是我的，但我基本看不到，妈妈每天会打扫很多遍，只要我不在，她就一定会拿起扫把挥舞。

有个姐姐总是拿着各种颜色的仪器放到我身边，小心翼翼戴到我头上，她说我头发长的快，康复的一定也快。

我看着光洁的地板上倒映出我每次都不相同的影子，扯着唇跟她道谢。

她说:“外面桂花开了，很香，我折一束给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