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都是你(26)
午饭的时候,许海晏难得去外头吃一顿,看到信息就开视频过去。
小陈航看到他很兴奋,伸手抓手机,想把他从屏幕里揪出来揪到身边,可惜无果。
他笑:“抓什么,别想我啊,不回去看你。”
连日来终于露出的笑。
陈航隔着手机一直喊:“叔叔,叔叔。”
“到底干嘛?”许海晏看着他,然后问岑篁,“姐,他是不是想我了。”
岑篁应声:“应该是,在家喊叔叔喊两天了。”
她没说的是,陈航还喊姨姨。
“还会想我啊,我以为他烦我呢。”他笑,眼睛盯着屏幕里的小人看。
他想,小娃娃是不是还记得她,会不会同样想她。
“叔叔,姨姨,姨姨。”
陈航又喊。
许海晏蓦的一怔。
怎么他想什么他就说什么。
“姨姨不在。”脑海中浮现出她含笑的面孔,许海晏不自觉跟着也笑,“等我找到姨姨带姨姨去看你。”
出奇的,许海晏特别平静。
因为他相信,她的猫在,她就一定也在。
“我们一起等她。”
等待的过程总是格外漫长,冬过春又来。
记忆里,一五年的新年好像特别热闹。
但许海晏总觉得困倦。
家族里多了个小弟弟,叫许安。
许安生来身体不好,保温箱里待了一个多月才出来,回家之后也一直待在暖气房里。
许海晏去看过,小小一个,保温杯大小,身上都是红色,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他笑不出来,因为许安和郁禾棾一样,被人期待着降世,生下来又饱受煎熬。
长辈们调侃着把许安放到他怀里,说这是弟弟,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多抱。
许海晏只是看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他身上有郁禾棾的影子,郁禾棾的生活就是他的以后。
许父不满地斥责:“哭什么哭?大喜的日子。”
边上长辈们拉着说和。
许海晏不说话,抱着许安轻晃。
他喃喃:“你要平安,要健康。”
不要和她一样。
后面那句,许海晏没办法说出口,不想她经历苦痛。
他把许安还回去,跑去寺庙祭拜。
寺庙香火胜,人聚的多,堆成团靠在一块儿。
院门最深的地方有个高台,里面住着万人敬仰的神明。
从前他是不信这些的,但他已经没有办法固执己见,真的想要神明睁眼救下她们。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低头,许海晏这辈子没跪过任何人,但这一次,他却弓腰跪在高台下面,挺直脊梁看台上的神。
“我跪你,求你救她们。”
“你为人敬仰,受人香火,总要睁眼看看这世间的苦难。”
寺院深处,是他慷锵有力一声高过一声的吶喊。
每说上一句,他就要弯腰对着神像的方向磕头。
“我拜你,求你救她们。”
他身后站了一群人,议论纷纷。
许海晏还在看顶上的神,眼里蓄满不甘的泪。
高台共有一百七十六层阶梯,每上一层就会距离神明更近一分。
每上一层,许海晏就会放下一个厚厚的红包,磕上三个响头继续前行,如此反复。
一直到天黑下去,寺庙要关门他才离开。
驻守的老者问:“执着什么?”
许海晏摇摇晃晃走着,快要站不住。
他答:“家里妹妹和弟弟身体不好,到处求医不见好,实在没办法了,我来求神。”
老者安慰他:“会好的,我们家神心善。”
闻言,许海晏回头,再度盯着高台看。
高台之上的神明啊,许海晏今日在此起誓,只要你肯保弟与妹安康,来年我定为你塑新像,盖新墙。
一身傲骨,只为她折。
许安小,奶粉吃不了多少,边吃边吐,半个月也不见长。
寒假的时候,许海晏白天在街上逛,晚上回去抱许安,摸一摸他的脸,
臭蛋一直跟在后头,喵喵的叫。
许海晏宝贝它宝贝的紧,不想它变黑一点,整天让它待在暖气房里,终于理解了郁禾棾那时候的心。
他像心疼她一样去心疼她留下的猫。
就连郁禾棾之前送他的抱抱熊,他也怕它冻着,整天把它放到被窝里,天气晴了就带它去晒太阳。
郁禾棾,我没有苛待它们,也不想苛待你。
许……
记忆里,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回穿梭在医院这个圆盘中。
我也一样,是形形色色中人的一个。
绵绵的秋雨之后,天气转凉,妈妈早早替我准备好了厚衣裳。
我穿着它们,摇起轮椅出门。
后院桂花开了,淡淡的香味顺着空气钻进鼻腔里。
雨水打落不少淡黄色的花瓣,携着它们到地面安家。
可是地板太冷了,我担心,就把它们全部捡起来,放进爸爸给我买来的香包袋里。
我把它们挂在病房里的窗户上,让它们和我一起沐浴太阳。
护士姐姐送了我晴天娃娃和风铃,同样挂在窗上。
风一吹,它们就会高兴的笑,带着淡淡的幽香。
姐姐空闲的时候总来找我,带着她不用的旧课本教我折灯笼。
灯笼难学,我手笨,很多时候使不上力气,她也从没不耐烦。
我问她为什么是灯笼,她告诉我:“白天有太阳,晚上有灯笼,黑暗阴霾都被驱散,阴转晴后,你也跟着健康。”
原来是这样。
我说好,抬头看太阳。
抽空闲聊时,我问她参加工作多久了,她告诉我不到一年,大学没毕业,我来医院时她正好实习,我是她照顾的第一个病人,她不想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