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迷雪(61)
她按了几下屏幕,很干脆地回复陆野,这事是她和陈熙的事情,和别人无关,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除此之外,她没说任何事。
她不愿意闹得太难看,或者说揪住陈熙出轨的过错不放。
没必要,她也不在乎了。
她新建了一个便笺,列了一个清单,打算把这些年收到的陈熙的一些高珠还给他。
刚列了一半,就听到敏姨敲了敲门,叫她出来吃饭。
老爷子今天出去了挺长时间,看起来精神不太好,吃了两口饭,和温月说了会儿话,就让敏姨扶着他回了房间。
多得话倒是什么也没说。
温月估计陈熙也不敢拿这种事惊动老爷子。
毕竟他自己理亏,老爷子稍微一调查,就知道是他自己出轨犯错在先,至少得臭骂他一顿。
她回了卧室之后,坐在床上看林凤给她发的信息,下周五工作室安排她和李抒去京市出差,出席京市一中的艺术节,和那里的社团合作做一个古琴科普的活动。
安排的是固定曲目,《渔夜唱晚》的改编,她看了会儿谱子,和李抒商量好了过两天一起排练的时间,就这会儿的功夫,又看到有两个熟人发了信息过来,话里话外都是替陈熙说情。
她看着实在心烦,之前干脆关了手机。
她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听着这两天排练的曲目,本来只是假寐,居然就真的累得睡了过去。
再醒来,是被敏姨的敲门声惊醒。
温月有点懵,从床上慢慢坐起来,敲门声一直没有停,她连忙走过去开门。
敏姨手里拎着两个大帆布袋,里面装了不少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根上看起来还带着泥。
温月有些惊讶地接过:“您这是从哪儿挖来的啊?”
敏姨从袋子里抓了一把出来:“这是我托外地中医馆的朋友捎过来的药材,你那天不是找医生要了方子吗?这种新鲜的药材熬了药汤药效才最好,你这两天不是睡不好觉吗?”
温月一愣:“您实在太贴心了。”
其实这药方开始是给陈濯要的,但这两天,一堆琐事放到一起,她居然就忘了这件事。
敏姨说得不错,也确实因为一堆琐事摆在一起,她也开始失眠了。
“这算不上什么,应该的。”敏姨摆摆手:“睡不着觉,可实在太难受了。”
敏姨说完,拎着两个大袋子就要走。
温月连忙问她:“您现在就过去熬汤吗?”
敏姨点点头。
“我过去帮您吧。”温月说,“帮您打打下手,医生让我多活动活动,有助于身体恢复。”
敏姨推脱不过,只好让她在厨房那里帮忙洗药材,掐着根洗了好几遍,这才算合格。
洗完草药,敏姨就让她去一边歇着了,她坐在客厅发呆,听着厨房里隐约的熬药的“咕嘟”声,以及散发出的淡淡草药味。
熬药是个大工夫,她在旁边一边把电视静音。
温月看了会儿翡翠台的刑侦剧,犯人正一脸狰狞地对着刑警放狠话的时候,敏姨端着酸枣仁汤过来了。
这是她那天找DR.赵问的方子,酸枣仁汤。
据说对治疗失眠有奇效,而且,副作用小。
温月憋住气喝了一口,不苦,反而酸酸涩涩的。
温月喝了一大杯。
“这药要连喝几天才能起效。”敏姨嘱咐,“明天我接着给你熬。”
温月点点头,忽然问:“要不要给陈……哥哥,他留一点。”
“陈先生不喜欢喝中药。”敏姨说,“陈先生小时候身体就不好,也喝了不少中药,他嫌苦,又说中药没有西药见效快,不太信中医呢。”
嫌苦吗?
“是吗?”她坐在岛台旁张望,忽然问了一句:“家里有冰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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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答应了老爷子以后要早点回家,可这场应酬结束得太晚,即使程松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开车回老宅,到家之后,还是到了深夜。
程松帮他开车门的瞬间,见缝插针和他确认了明天的行程。
陈濯推掉了一个饭局,进家门的瞬间,就把沾染了酒气的外套脱掉,随手扔在沙发上。
这两年,应酬渐渐多了起来,上了酒桌,习惯性地带上一张假面。
二十多岁就开始接班的二代毕竟是少数,对上那些平时都要叫上一声“uncle”的老油条,刀光剑影隐在言语中,喜怒哀乐藏在心里。
饶是他心思缜密,也总有那么一会儿,疲于应对。
偏巧出来的时候,又碰上父亲生前的好友,两人站在外面说了会儿话,他有些心不在焉,应了几句,便匆匆告辞。
坐在这里的一瞬间,他的印象里才后知后觉地浮现出父母的轮廓。
也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放纵自己去多想,因为那场车祸离世之后的许多年,父母偶尔也来过他的梦里,可一朝梦醒,他甚至找不到人去诉说他的梦境。
独子离世,是老爷子难以言说的痛楚。
父母离世,似是陈熙身上的一道旧伤,无法根除,得不到缓解。
留他一人,靠工作填满心头的空虚,不过是饮鸩止渴。
也不是没有找过心理医生疏导,可他向来是实用主义至上,耐着性子去了几次,得到的只是在他看来轻飘飘的安慰,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甚至还不如他每晚用来助眠的日威士忌有用。
他坐到茶几旁,灯都不用开,他就摸到了那杯酒。
喝进口中的瞬间,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连忙开灯,才发现茶几上还摆了一个杯子,他刚刚是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