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136)
这三十杖真是要命,就连脚步声他都没辨出来。
“你,出去!”他命道。
严之瑶赶紧拔脚就走,方行几步,突然想起此行目的复又停下。
“我不看你,我就是问你几个问题。”
“你……你爱看不看!”
后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严之瑶只当他是没有逐客,一手往后扔出册子:“这本,我不要。这册子没什么不同,单凭这本,你能做什么?”
“你也是练字的,没看出来那字?”
“便是瞧出如何?寒邃的年纪在那里,鹤归楼不会与他有关。”
“你研究了这么久,就研究出这?”
身后的声音近了些,严之瑶下意识就往门边又走了几步:“那你说这是什么?”
“严之瑶,你这样还想查什么?”少爷的声音已经从开始的惊慌冷静下来,“你不想知道,一个青楼里养出的小公子,他怎么学会的习字?又如何能在楼付诸一炬之后,凭借孤儿一己之力考取功名?”
“你是想说,有人暗中助他?”
“鹤归楼在京城数一数二,这般产业非一般人家可有。他能在京中建鹤归楼,在南州建一个倚望楼又算得什么?”
“是谁?”
“这册子,你是一点没看啊。”
“……”
声音又近了几步,严之瑶知道少爷已经站在了她身后几步之外。
“倚望楼也算是名盛一时,据说里头的姑娘们会的乐器奇特,中原少有人会,舞姿也颇为大胆,因而不少人前去猎奇,流连忘返。这册子上一曲之资可顶普通衙役一月收入,你说能进去的都是什么样子的人?”
“达官显贵?”
“小小南州,有钱人还真是不少呢,你猜他们钱从何来?”
严之瑶偏头:“贪污受贿?”
顿了顿,她又问:“可这与我想知道的何干?”
“倚望楼已毁,鹤归楼还在,我若是要告发,这本册子可是捏着不少朝中官员的命脉。不如再想想,何人敢做这样的营生?”
“仍是达官显贵。”
“为了什么?”
“……”
“不敢猜?”裴成远呵了一声,“敢将生意对象做大的人,要不,为权,要不,为钱。这钱,显然他不缺。这权么,也有很多种。你不如先想想,什么样的权需要你父兄的死来成全?”
“……”
“换言之,此人会放这么长的线培养一个寒邃,你以为所谋为何?又会是什么样的人?”
严之瑶脑子一片混沌,可这个问题,她有些明白。
此人步步谋划,能忍,也有耐心。
这样的人,不会轻易暴露出来。
裴成远是在提醒她拔出这个人很难,没有充分的证据,也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甚至可能怀疑错人,稍有不慎,就会深陷泥潭,被反咬一口。
她定了定心神,终于道:“如若这样,那寒邃,我更要嫁了。”
“你说什么?”
“寒邃太重要了,不是吗?”
“所以呢?”
严之瑶只觉裴成远已经立在了身后,他一字一顿道:“寒邃不过一颗棋子,他若是备了十几个棋子,你难不成要一个个嫁么?!”
“事实是,寒邃是最重要的棋子。”严之瑶回身,“他没有身居要职,且表面没有破绽,如果没有那玉佩,我也根本不会怀疑到他。可见对这颗棋子,那人最为用心,否则根本不必藏。我想,这就够了。”
裴成远盯住她。
严之瑶垂眼收拾了一下情绪,最后重新与他对视:“裴成远,你的提醒我收到了,我会自己小心的。”
“除了嫁他,你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便是要嫁,也该t是嫁给一个可靠的,能助你一臂之力的!”
“可这一个办法,最直接,也是目前已经成型的办法。血缘之外,没有比夫妻更亲密的关系了,”严之瑶道,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还有,对寒邃,我更有把握。”
“什么意思?”
“你不要忘了,我是女人,我有直觉,之所以选择嫁给他还因为我能看出来……”一顿,严之瑶才继续,“寒邃他对我,应是有情的。”
裴成远哑然,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能看着她转身。
严之瑶:“左右都是目的不纯,我只能嫁一次,既然不能嫁喜欢的,那当然应该嫁那个喜欢我的。”
“……”
“你回去吧,莫要乱动了。”
门吱呀一声打开,裴柒回头,正见小姐从里头出来。
身后站着的,不是少爷是谁!
妈耶这人怎么又起来了!
他上前几步,便见小姐将一个食盒塞进他怀里,什么也没讲就走了。
“哎……少爷,这点心……”
话没说完,就听一拳头砸了门上。
顿时,整个院子鸦雀无声。
前夜
不知道哪里来的鸦叫, 裴成远抬头瞥了一记,再低头,指向裴柒手里的东西:“扔了。”
短短两个字, 已然听不出情绪。
裴柒想说不必吧,这几日露华日日送来不是吃得挺好。
可一看主子面色,只能闭了嘴巴。
裴成远只觉得可笑。
他以为她连着献殷勤到底是改了主意,想与他好生商议。
不想到头来得了一句什么狗屁的既然不能嫁喜欢的, 那就嫁一个喜欢她的。
她还真当着婚礼来对待了。
果然, 有些人就是再教也是教不会的。
今日之前, 他竟也是问过自己,如果早一点介入, 是不是就不会酿成今日的结局。
如果那日宫宴之上便就直接出马,也许这什么劳什子的关系,早就能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