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4)
下一刻,露华跪了下去:“少爷!少爷别逼小姐了。”
不等继续,她便被人揪住了衣袖。
裴成远沉沉盯着转过身来的少女,刚刚落泪的眼还是红的。
即便如此,她仍是看上。
不仅如此,她甚至还上前一步。
下意识的,他背手退了一点。
严之瑶松开揪住露华衣袖的手,逼着自己直视着对面,接着,开始比划。
“我没有觊觎你,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希望你不要多想。”
裴成远眉头锁得更紧了。
“我是侯爷与夫人的义女,往后会住在侯府,希望我们能和平相处。”
少年的两道眉几乎要挤到一块儿去。
“如果你还是讨厌看见我,往后,我会离你远一点。这样可以吗?”
比划完这些,严之瑶垂下手,认真看他,便是等一个回复。
裴成远终于受不了了,他猛地一指边上怔怔的丫头:“她说什么?”
露华一愣,不仅是她,便是严之瑶自己也傻了。
等反应过来,登时懊恼极了。
她怎么能忘了,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懂她的手语的。
露华与春容,乃是有侯爷与夫人叮嘱特意学的,可她如今对着的是刚刚回京的少爷,她怎么会想当然地以为他能瞧懂。
思及此,一张脸霎时涨红。
裴成远刚听完露华的翻译,就瞥见那张红透的脸。
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凶她。
最后,理智战胜了一切,他哼了哼:“你最好是——”
凑近,凶巴巴:“离我远点!”
“裴成远!”一声厉喝声起,立时唤住t了园中众人。
严之瑶回头,就见侯府夫人蒋氏从门口急急进来,口中还在骂:“你个没正形的!一回来就撒野,像什么样子!”
“母亲。”少年唤了一声。
“别叫我母亲!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蒋氏护在了严之瑶身前,捧着她的脸仔细瞧了一眼,重又回身对着儿子道,“这清溪园是我做主让你阿姊住的!由不得你在这儿放肆!”
闻言,原是恭敬行礼的少年便挺直身板:“母亲怕是糊涂了,这位不是严小姐?”
蒋氏噎住,直接提了声:“之瑶往后就是你阿姊!”
“是吗,”少年冷笑,“可我裴成远,这辈子只有一位阿姊。”
“混账!”
“是,我混账,不劳母亲费心,我自己去祠堂跪着。母亲既然忘了阿姊,也罢,我这就去陪陪她,”少年甩袖就走,“不送。”
“你……你今晚就给我跪着好好反省!”蒋氏上前一步发狠,纵使如此,也没叫那人回头。
严之瑶立在她身后,也望向那道玄色的身影。
此事是因她而起,如果她刚刚没有那么没出息,如果她没哭——
“之瑶,别理他,他啊,就是被我们惯坏了。”蒋氏已经回头,她拉住严之瑶的手,“也怪我们,没早些知会他一声,叫他直接就来与你撒气。”
罢了,看出她的愧疚,蒋氏替她顺了发:“不是你的错,成远打小就是他阿姊带的,所以……嗐,你放心,他就是一时半会过不去这个坎儿,你安心住着,无妨。”
严之瑶刚进府,自然是被安排住在哪里便是哪儿,没有挑挑拣拣的道理。只是,蒋氏的话终究是叫她留了心。
入府的第一晚,到底有些睡不着,她便就重又起身。
露华听着声响叩门进来:“小姐怎么了?”
严之瑶点了点屋子,又点点了自己问:“清溪园原本是大小姐的住所?”
“不是,大小姐生前爱书,所以她的住所后来夫人单独腾出来做了书阁,”露华道,“清溪园原是少爷的住所。”
闻言,严之瑶愣住。
露华解释:“大小姐比少爷年长许多,只是从小身子不好,一直留府未嫁。所以少爷儿时读书习字都是大小姐陪着看着的,人说长姐如母,大约如此了……这清溪园是姐弟俩常待的地方,是以,大小姐病去那年,少爷每每睹物思人就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出来,是侯爷看不下去,下令将少爷搬去岚院的。后来少爷也没再搬回来,只是经常会过来坐坐。”
原来是这样。
所以他今日一回府便过来,也许并不是特意来寻她麻烦,只不过刚好撞见了她。
这儿有他最宝贵的记忆,而她,怎么不是个外人呢?
被一个外人霸占了最宝贵的地方,怎又不叫人生气。
试想,如果有人霸占了父兄的东西,她自然也会发火,会难过。
父兄——
露华留意她的神情,不知道自己哪句话错了,只觉主子神色骤然暗淡了许多。
她小心唤了一声:“小姐?”
严之瑶偏头:“有些睡不着,我想出去走走,可以吗?”
露华有点懵,哪里有主子跟丫鬟征求同意的,她只是怕她冻着,所以,赶紧去抱了大氅过来给她披上:“小姐刚来,认床也是应当。夫人说了,这府里小姐哪儿都能去的,奴婢陪小姐一起。”
夜晚的侯府安静,巡夜的府丁来去,倒是安全。
因是年节将近,府里的灯盏常亮,主仆俩不知不觉就走得远了些。
严之瑶有心想多了解一些府中的事,露华也是有问必答,二人沿着小路往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祠堂。
祠堂里夜里都是亮着灯盏的,只是这般地方,严之瑶不好随便进去的。
二人转身,却听得祠堂里的说话声。
听人墙角自然非君子所为,可偏偏,严之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