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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姊(54)

作者: 年可 阅读记录

片刻,他呵了一声:“错了。”

错了?

严之瑶望着他走近,走得不是很容易,腿上包扎得夸张,少爷怕是腿沉又不得弯,就这么半拖拉着过来。

怎么瞧都有些滑稽,她忍住了,端得面色正经。

裴成远也是一动才开始悔不当初。

这庸医!怎么把他膝盖都给裹上了,没点常识么!

不过他板正着脸没现出端倪,就这么拖了几步终于打住,算了,直接讲吧,他站住了:“你关系的,是严家军。”

严之瑶心口一震。

她看着几步开外的人:“怎么说?”

“你可知严家军至今无主?”那人懒散道,“至刚至烈严家军,可自严将军与严少帅去后,至今未有主将,如今乃是副将柯奉生在负责。”

裴成远虚虚抻了抻掌心,觉得这庸医把手缠得也不怎么叫人舒坦,低头张着这残手挑着裹布继续:“如今南戎投诚,边关暂时安稳,严家军主戍边之责,你以为朝廷里没人想吃下这块肥肉么?”

严之瑶一言不发,她在等他说完。

少爷终于放过了自己的手,抬眸深深瞧她一眼:“可就冲那柯奉生于大殿之上,对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女不管不顾扇肿自己脸——便注定了严家军无人可接。”

“t……”这话如果是刚刚回京的严之瑶,必不会听懂,可如今,几日之变她便似是拔节成长,竟是隐隐会出其中深意,她艰难道,“因为藐视了皇威?”

大殿之上,副将护主不力,那也是该对陛下认错。

“严之瑶,你父兄该是比谁都清楚严家军不能姓严,可严家军当真做到了么?”

犹如一道惊雷,严之瑶面色煞白。

裴成远原本没想要说到这一步,可在这处处深渊的京城,似她这般身世的少女,又如何当真能糊涂地活着。

爹娘欢喜她,心疼她一介孤女,但二老年纪大了,终究忘记了有些担子揽在身上便就是行在万劫不复的边缘,势必如履薄冰。

眼前的少女退了一步,惶惶摇头:“我父兄从来没有二心!”

“所以,陛下也许了他们国葬之礼。”

少女猛地看上,眼中通红:“可你说……”

“为君者计天下,他信的是你父兄,不是严家军。”

“……”

这一句于严之瑶而言,便是溺水之人的唯一稻草,她死死攀附着,试图重新爬起来:“所以,父兄不是枉死?”

这话问得其实大逆不道,可她仍旧是想求一个结果。

片刻,裴成远才开了口:“严氏父子为国捐躯,这是事实。咱们的陛下再多疑,却也姑且当得起百姓唤一声明君。”

短短几息,她竟是如同鬼门关里还魂,生生笑出了泪来。

骤然松下的精神连带着人都有些飘摇,被人伸长手扣下。

少爷缠着伤药的手隔着衣裳将她拽住,又勾脚踢来一只凳子叫她坐了。

严之瑶缓过劲来,心知方才二人的话若是落了旁人耳中已是死罪。

所以,屋中静寂良久,她才轻轻道:“谢谢。”

少爷已经坐在了桌前:“喔,又要谢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也谢谢你……”谢谢你没叫我失了生的意念。

她没说完,少爷已经喝起了茶水打断:“不急,一把谢不迟。”

严之瑶听着,终于起身坐到了他对面。

她一副老实听学的模样,像是方才坚持要塞他药的人不是她。

裴成远哼了哼,在她狐疑的目光中开口:“你方才不是问,你可以选择谁么?”

见她求知若渴,他不禁又往嘴里喂了一口茶水才慢慢开口:“选离严家军最远,最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最远的?”

“比如——一个残废?”

“……”

左相府,主屋正开席。

“老爷,听说陛下有意替那严小姐择婿,”桌上,一个妇人笑着替左传旭夹了菜,“这消息一出啊,据说好些青年才俊都跃跃欲试呢!”

“是,陛下到底体恤这严家孤女,实乃我朝之幸。”左传旭应了。

那妇人便又瞧见主座另一位:“瞧瞧,那可真是大好事啊,夫人说可是?”

包氏看她一眼:“哦?”

见这两位兴致缺缺,妇人顿时讨了个没趣,重新开始吃自己的菜。

却是边上轮椅上的人开了口:“姨娘说是好事,为何?”

一听有人搭茬,妇人立刻就兴奋起来,只是目光还是瞟着边上:“这我想着啊,诚哥儿仪表堂堂,又到了议亲的年纪,那严小姐岁数也是相仿,岂不是将好?”

说着,她捅了捅身边埋头吃饭的少年,满脸堆笑,后者赶紧抬头,张着眼看上。

左传旭瞧了一眼:“修诚不急。”

四个字,叫妇人笑颜僵住,她捏着筷子,说不出半个字来。

仍是轮椅上的人先行搁下筷子笑道:“姨娘,对不住,若是知晓姨娘有这般想法,修齐便不向父亲开口了。”

“啊……啊?”妇人听清了,瞧向另两个。

所以,敢情这一家三口搁这就单单瞒着他们母子呢?!

感受到她的视线,左传旭抬眼:“喔,这事本也是压压民愤,那南戎要来人,我大桓青年自该是要站出去的。不过呢,这每一家啊,出一个也就够了。”

“可……”可便是左家派一个人出去,那不也该是她儿子么?他左修齐一个残疾,便是去了,能撑什么场面?不是给大桓丢人么?!姨娘想不通,气也不顺。

“姨娘是觉得修齐不配?”轮椅上的人说得温和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