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娇(117)
说完这句,他便把帘子一扔,重新坐了回去。
丁介今天一整天都跟在萧琢后面骑马,且这骑马还不是普通的骑,从宜秋宫回京的路上,不知要经过多少山头高坡,即便是官道,仍然崎岖,这一日下来,骨头没散架都是他们身体强壮。
此时再骑马,肯定不如公主的马车舒服,何况将军主动叫他进来,想来是有事要吩咐。
于是,丁介立刻把马扔给车夫,快步上了马车。
他上车的时候,萧琢已经倚靠着车壁在闭目养神了,俊朗的眉心轻轻蹙起。
他环抱着两只手臂,其中左手搭在上面,食指微微曲起,在手肘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丁介跟随他多年,一眼就看出他是在思考,并不敢在此时打扰,只是噤声默默等待萧琢开口。
许久,萧琢终于道:“近来,燕京内可有什么风向?”
这段时间,丁介并没有跟着萧琢去宜秋行宫,而是一直留在了龙虎卫,因此燕京城里有什么动静,他是最清楚的。
丁介仔细想了想,问:“将军是说粟英族?”
萧琢没睁开眼,只淡淡摇了摇摇头,“不,我说的是,朝廷。”
朝廷,丁介一愣。
他竭力回想许久,看着萧琢面无表情的脸,不太确定地问:“将军说的是,太子殿下。”
这次,萧琢轻轻点了点头。
丁介道:“近来燕京城的大部分官员都跟着去了兰山围场,京中留守的人并不多,且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太子学习理政多年,对于这样的场景,应付起来实在轻松,要属下说,实际根本没有必要。”
萧琢问:“百姓对这件事怎么想的?”
丁介叹口气,“有的觉得这是好事,毕竟前段时间发生了遇刺之事,太子镇守便是多了一份安全。可也有朝臣说,兰山围猎这样的大事,陛下都不把太子殿下带在身边,恐怕是要失宠……”
果然,萧琢并不意外,他又问:“那太子殿下那边怎么说?”
丁介道:“太子应当也是有些无事可做吧,否则也不敢随意离京,专门跑去宜秋行宫去看陛下。”
萧琢又何尝不知,这次太子留守,根本就是杀鸡用牛刀,不仅没有什么用,反而还会引发朝堂纷纷议论。
这样简单的道理,稍微琢磨一下就能明白,可偏偏宣成帝不懂。
或者,他其实是懂了,在故意装不懂。
又或者,他是根本不在意旁人对太子的议论。
萧琢搭在手肘上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他忽然想到婚前宣成帝对他说的话。
“好好保护阿棠。”
当时他只以为是边关不稳,且宣成帝怕自己年迈多病,才从此将女儿托付给他。
可现在看来,仿佛还有个更深层的意思。
无论如何,宋长翊和宣成帝之间,都一定有什么囹圄,否则宣成帝不会对太子这般疏忽。
思及此,萧琢命令道:“去查。”
丁介问:“去查太子殿下?”
“不。”萧琢摇了摇头,太子殿下乃东宫之主,哪是那么好动的,他闭目思索片刻,想到方才在麟至殿内的情景,吩咐道,“去查郴国公府。”
“是。”
-
从宜秋行宫回来,一路颠簸,又惦记着明日一早萧琢就要进宫,因此宋枕棠当晚早早就躺下安置了,想的是第二天早些醒,精神好些。
却不想,她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这明华宫乃是她长大的地方,这高大的拔步床她睡了十六年,一向都是睡得踏实安稳,可是此时,她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在自己的床上,竟然会觉得睡不着。
宋枕棠一面觉得离谱,一面辗转反侧。
最后没办法,她干脆大半夜叫人给她送了本《礼记》进来,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之乎者也的句子,宋枕棠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
搁在膝盖上的书册不知何时掉到地上,宋枕棠迷迷糊糊地滑进被子里,而后翻了个身,唤道:“萧琢,吹灯。”
自从她和萧琢同住之后,紫苏等人晚上便很少进来伺候,她也早已习惯了睡前有萧琢熄灯落帘,可今天却没听到男人的应答,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安静。
宋枕棠这才恍然回神,翻身时摸到的是半张冰冷的床榻。
萧琢并不在。
明确了这个念头之后,原本萌生的那一点睡意剎那间退了个干干净净,宋枕棠没叫人进来,自己起身吹了灯,而后在黑暗中挣扎到天明才勉强睡去。
她难得宿在宫里,翌日晨起裴皇后自然要叫她过去用膳,宋枕棠本就睡得不算安稳,听到门外有动静之后,一下就醒了,这下更是睡不着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还不如去见裴皇后,给母后请个案。
于是,宋枕棠就这么顶着眼底的两团乌青去了栖梧宫,裴皇后看见都骇了一跳。
“阿棠,你作业没睡好吗?”裴皇后关切道。
宋枕棠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天亮方睡着。”
裴皇后心疼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叫人去吵你了,回去再睡一会儿吧。”
“不必了。”宋枕棠摇了摇头,“总归也是睡不着的,陪母后用过早膳后,萧琢就要来接我了。”
听到萧琢的名字,裴皇后微微一怔,她看着女儿没精打采的模样,忍不住猜测,“阿棠啊,是不是深玉没在,你有些不习惯?”
在母亲面前提起这些事,总是有些难以启齿,宋枕棠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模棱两可道:“兴许是吧。”
没了夫君在,回家之后连觉都睡不踏实,可见两人平日里关系有多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