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门逢春至(262)
小宦官吓了一跳,连忙出去了。陈镇便冷着脸道:“圣上得知此事, 十分震怒。”
黄淮便点点头道:“这的确是天大的事。”
陆耀道:“已经将李阁老的管家抓了,现在北镇抚司押着。因圣上叫司礼监跟我协同办理,我就先过来请您几位的示下。”
陈镇喝了一口茶,仍是冷着脸道:“即刻去审吧,审完了跟我们回话就是。”
黄淮突然掏出帕子,捂着口鼻重重地咳了几声,又点头道:“老祖宗说得极是。”
陈镇看了他一眼,又对着方维道:“科考舞弊,自古以来都是捅破天的大案。这次务须要查个水落石出,看谁敢这样大的胆子,欺瞒圣上。黄公公这几日身体不适,你年纪轻轻,要多担一些。”
方维抬眼看他,灯火在他脸上投出一层摇摇晃晃的阴影。方维心中忐忑,便躬身道:“小人不敢,此事干系极大,小人一定时时请示老祖宗,绝不敢擅专。”
陈镇笑了一笑,又问道:“会试还有几天结束?”
方维道:“还有三天。按规矩,考生放出来后,考官还要锁院。李阁老一时半会出不得贡院。”
陈镇沉吟了一会,又问黄淮:“你看……”
黄淮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摇手道:“万事但凭老祖宗做主。”
陈镇摇摇头道:“这……好生叫人为难。若此事是诬告,惊动了会试考场,也是大罪。”又问方维:“你说怎样合适?”
方维道:“我看先不用惊动考场的好。等九天会试结束,我们再去贡院拿人。”
陈镇沉吟了一会,点头道:“这样还较为妥当些。”又对着陆耀道:“你那边的人也看好了,这件事一律不准走漏风声出去。”
陆耀笑道:“陈公公还请放心,我叫我几个得力的手下去抓的人,神不知鬼不觉。”
陈镇道:“大家都放机灵些。去吧。”便挥挥手。
陆耀与方维起身告退。陈镇见黄淮强撑着站起身来,笑道:“黄公公,若是身子不爽利,告几天假也无妨。对圣上的忠心孝心,也不在这几天。”
黄淮点点头道:“老祖宗说得极是。”
方维跟陆耀提着灯笼往宫外走。一路无话,两个人出了宫门,仍旧骑马到了北镇抚司,直奔陆耀的值房坐了。
方维喝了口茶,这才缓过神来,皱着眉头道:“这事蹊跷得很。李孚那个人,你也认识,最是孤高狷介不过。平日见我们中官,也多半爱答不理的。”
陆耀大笑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很有意思。对你们爱答不理的,反而是好人了?我看倒是不见得吧。”
方维笑道:“自然不是这个说法,只是说这人自视甚高。他平素也是独来独往惯了的,也不见有什么结党营私。那些翰林出身的文官,一早被他得罪得干干净净。”
陆耀道:“那他在朝中没有自己的人,想从进士中挑几个人追随他,也是顺理成章吧。”
方维笑了笑,低声道:“他一介举人出身,几年前不过是南京的闲官。这几年青云直上,能当上首辅,凭的是什么,也就是因为圣上看重他是个孤臣。若孤臣不孤,便没了抬举的意思。你说是不是?”
陆耀嗯了一声,又道:“李义的事,你没告诉卢姑娘吧。”
方维摇摇头道:“没有。这事机密得很,原不该让她知道。若是她知道了,料想也不会高兴,何苦来让她又想起以前的事。”
陆耀用手指在桌上敲着,又笑道:“我刚才在司礼监,实在没有敢问。俗话说的好,捉贼要赃,捉奸要双。如今会试考场不让去,举子不能抓,就靠李义一个人,他自然是招不出来什么的。”
方维道:“是什么人告发的?”
陆耀道:“是一个七品给事中,说认识一个考生,喝醉了大放厥词,说今次科考必能得中。他就好奇,多问了几句。那个考生趁着酒劲,便说自己从主考官的管家那里得了信儿,一准没有错。”
方维点点头道:“这种话,也的确是死无对证,便是不承认又能怎样。只说是酒后失言,借酒吹牛的事,实属平常。若是李义知道咱们手里没凭没据,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陆耀道:“所以我将人拿了来,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万一最后审下来没事,我虽不怕他,他好歹是首辅的管家,大家脸上也不好看。”
方维道:“这倒不怕。当务之急,便是想想这考生和李义是否真的认识,从何处结识。”
陆耀道:“依我看,李义在北京没什么根基,多半是他老家的亲朋故旧。”
方维点点头道:“既然知道考生的名字,咱们就查一查他的籍贯便是。这事礼部有底档,要来不难。不过咱们在李义跟前,不能透露。”
陆耀笑道:“那是自然。”又问:“今晚过堂吗?”
方维眼睛转了转,笑道:“倒是不用过堂审,只要诈他一下便是。这事还得你来。”
陆耀会意,也笑了,“咱们想到一块去了。”就开了门,叫了蒋千户过来,小声道:“把人给我带到值房里。”
不一会,蒋千户带着李义过来了。李义没上刑具,穿一件沉香色缎子直身,样子还算平静。他见到陆耀和方维两个人坐在上首,略有些意外。刚发了个愣,蒋千户喝道:“还不赶紧跪下。”
他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就跪了下去。陆耀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动,却对着蒋千户道:“你们也是,做事这样不细致。怎么不上刑具?好歹上个手铐。”
李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打量一下陆耀,又打量方维。蒋千户从腰间拿了一副手铐,给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