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门逢春至(343)
郑祥道:“这也不难,他一句话的事。只是这书还没有经蒋太后娘娘审阅过,印这么多出来,总不大好。”
方维道:“这事十分要紧,你跟他说一声就是了,简单钉一下,我明天下午就得用。”
第二天下午,宫女们陆陆续续来到御药房后身的学堂里。每个人眼前的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本《女训》。
方维见人都齐了,便叫上课。宫女行过礼,他就肃然道:“大家的功课,已经有些成绩。我朝女子,当奉行妇德闺范。这本书乃为蒋太后娘娘所着,内有十二篇,曰《闺训》、《修德》、《受命》、《夫妇》、《孝舅姑》等,通篇皆是立纲陈记之言。”
宫女们面面相觑,有胆大的又道:“方少监,您已经带我们学了四书五经,已经学得很是不易,这一本又是……”
方维道:“这是蒋太后娘娘的训喻,你们须牢牢记住,绝不可有半点怠慢之心。我今日先在课上通讲一遍。”
他打开书本,带着她们仔细读了一遍,又连带着《孝经》一起串讲。看她们有些茫然,又将要紧的提纲挈领之处指出来,让她们依样画葫芦地造了句子。
不一会就到了一个时辰。方维并不着急下课,走到各人桌子前面,一个一个地让她们讲经义,遇到释义不明的,又慢慢讲解。
太阳快要落山了,他看一众宫女都有些累了,又正色道:“这本《女训》乃是圣母皇太后教导,你们要时时记诵,最好能通篇倒背如流。”才叫下课。
宫女们慢慢走了,陈小菊便留了下来,方维又给她指点一番,叫她熟读默背,千万不可怠惰。
等小菊也走了,他回过头,忽然看见金英和谢碧桃俩人还在,便问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金英跟谢碧桃低头只顾着抄写。听他这样问,金英抬起头来,为难地答道:“方少监,这本书我没法带回去,我……得抄在纸上,一张一张分开放。”
方维愕然地望着她,忽然想起她是张太后宫里的宫女,心下了然,微笑道:“是我考虑得不周到了。”又向外望了望,“天快黑了,我也来给你抄一抄。这样快些。”
他取了纸笔,说道:“那我抄最后面《慎静》、《节俭》两章。”他落笔很快,不一会就将四张纸递给了她。金英捧着纸看去,见满目是端庄稳重的小楷,不由得赞叹道:“原来少监不光大字写得好,小楷也写得这般庄严,我是第一次见,实在是劳烦您了。”
方维将纸笔收了,忽然心里一动,转身问道:“金英,上次我给你写的三张书笺,是《孝经》的一些心得,你没收到吗?”
金英吃了一惊,说道:“碧桃是给我了,是您口述,她执笔写的啊。”便从书里翻出来递给他看。
他拿起三张花笺,见字体秀丽柔和,果然是谢碧桃的笔迹,心中暗暗吃惊,便转身看着谢碧桃。
谢碧桃也站了起来,见方维拿着花笺,眼神直直地看着她,身体一震,脸色骤然白了下去。
方维见她的眼神有些慌乱,又有些凄然,脸一点一点涨红了,连带脖子也一片红,心下忽然洞明。
谢碧桃支支吾吾地道:“金英,我抄完了,咱们赶紧走吧。”
金英看看她,又看看方维,连忙道:“我……碧桃,咱们不顺路。”她抱起书本,飞也似地走了。
方维在后面叫道:“金英,你的这几张纸……”她竟是连头也没有回。
谢碧桃呆在原地,方维咳了一声,慢慢走到她身前,将花笺放在她眼前的桌子上,说道:“谢姑娘,这几张纸上写的东西,还算有用,你再拿给她吧。”
谢碧桃嗯了一声,想抬手去拿,手指头却像被千斤重的担子坠着,一时抬不起来。方维小声说道:“谢姑娘,我的字并不好,一味端方朴素。姑娘若是学字,另选他人为师,更适合些。”
谢碧桃低垂着头,方维见她一滴滴眼泪落到地上,取了帕子想递给她,又想了想,慢慢将帕子放在桌子上,就转身要走。
她忽然抬起头,伸手提起笔来,决然地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方维在黄昏的微光仔细看去,是“阮有芷兮澧有兰”七个字,笔迹竟与她原来的婉约风范全然不同,却有三分像他的。他心中一酸,脚下便停住了。
沉吟了一下,他也提笔在旁边写了七个字。谢碧桃见“知君用心如日月”一个字一个字地落下来,心如刀割一般。
半晌,她将方维的帕子推给他,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帕子擦干了眼泪,颤着声音说道:“恭喜少监,贺喜少监。”
方维点点头,微笑道:“我……快要成亲了,她是宫外的人,心地特别好。到时候我带喜饼过来,会分给你们的。”
她就含着泪看着他,小声道:“那太好了。”
方维就从袖子里掏出火折子,将那张纸一把火烧尽了,缓缓道:“谢姑娘,你多保重。你我是师生,希望你们每一个都好好的。”
她点了一下头,又微笑道:“祝你们俩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第205章 名额
方维带着两个随从, 稳步走进文渊阁后身李孚的值房。李孚正坐在书案前,聚精会神地看奏折,见他来了, 勉强笑了一下, 又客气地请他坐。
方维便摆摆手,将手中的制书亮给他看,微笑道:“阁老, 册封皇后制,还请迎候。”
李孚点点头, 又去隔壁屋子叫了严衡过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恭恭敬敬地跪下去。方维宣制完毕, 李孚叩头道:“臣已知晓。还请公公回禀万岁, 臣这就请严大人拣择吉期,并让礼部和工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