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她来自不归山(114)
对她来说不过只有几日的时间, 怎么一切就变成这样了?
涧底没有妖魔,四周安静地令人心生战栗, 每走一步,都能听见鞋底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咚咚, 嚓嚓, 她打了个哆嗦, 将衣服裹得更紧一些。
她没说话, 也没呼喊着寻人,只是漫无目的地顺着一根又一根镇魂幡找过去。
那日的地缝已经消失不见, 她走到那根最大的镇魂幡下抬首看去,发现上面有修补过的痕迹,然而此刻这里的镇魂幡已经毫无用处, 只是一根棍子,只是一块破布。
她低叹一声, 之后鬼使神差地走到那天与妖藤第一次见面的山洞前, 伸手撩开洞口挂着的叶子,果然看见里面蜷缩着一个人影。
“得得。”
璧音站在门口, 这样叫了她一声。
得得没给出反应。
她的脸上蒙着一片巨大的叶子,叶子上面挖了两个洞,充作眼睛,下边撕了一个半弧,充作嘴巴。
嘴巴两边向上扬起,看起来是个笑脸,可在昏暗之中却显得十分极端,乍一眼看去只觉得可怖。
璧音走进洞内悄悄坐下,得得这时翻了个身,伸出双手紧紧扶住叶子,不让叶子掉下。
她的声音十分平静,不像之前那样十分孩子气: “笨妖死了,她为了保护我死了,爆炸发生的时候,她把我紧紧裹着,她被烧死了,那儿被夷为平地,我找不到她的尸首,哪怕是一片叶子都没找到。”
“我为什么要接这个活儿?我为了找我的脸,从来没想过她的感受。”
“我已经过了几千年没有脸的日子了,难道要急于这一时吗?我不应该拉着她陪我一起冒险,我才是大笨蛋,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都是我害死她的……”
璧音握住她的手,和沈遇星一样,冰凉,没有温度。
那片叶子在脸上不停颤抖,似乎是她在哭泣,可是却没有泪水出现,璧音说:“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们还要活下去。”
话说完,倏地沉默下来。
得得说:“我不找了,我不想找了,我不能再找了,我要给她报仇,我不能让她白死。”
璧音脸色苍白没有半分血色,听见她这话,讷讷地点头:“是,应该为他报仇。”
“我也不要你帮我找我的脸了。”
得得坐起身,那双空洞眼睛对着璧音。
璧音似乎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照着那双空洞的眼睛看回去,听见得得说 ,“我不要任何人帮我,我不能再让别人牵扯进来,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能再拖累别人。”
璧音讷中回神,看着她,又变回那般镇静的模样,道:“此事不同,凭一个人的力量是解决不了的,既然大家的目的一样,那就不算是你一个人的事。”
得得不说话,许久吞了口唾沫,继续低下头去,心里仍是懊恼,仍是后悔,仍是痛苦万分。
璧音伸手,将她脸上的叶子拿下。
她已经不害怕她的脸,也不会去想这一片空白曾经到底是何模样。
她始终觉得,无就是有,有便是无。
无中可以生有,有中也可以取无。
一个人长什么样不重要,是美是丑,都是虚浮的。
甚至,对她来说,别人是好是坏也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
重要是她自己赋予亲近之人的意义,是她自己用心量出来的,从来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标准。
得得抢回叶子盖在脸上,愧疚道:“我不会再不经你允许就变成你身边的人,我知道他们对于你是不可取代的,如果现在有人突然变成笨妖的样子骗我,我心里也不会好受,我是不会放过骗我的人的。”
璧音轻声道:“没事,我能认出来。”
得得摸摸她的脸颊,问:“你伤还没完全好吧?现在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在这里躺会歇着吧,千万别累着。”
璧音摇头说:“没事。”
得得问她:“你来找我,是不是想劝我出去?可我在这里待着才安心,再让我待几日吧,等我好些了,我会自己出去的。”
璧音道:“不是。”
得得问:“那是为什么?”
璧音靠近她,有些哀求地说:“因为我想找你帮我一个忙。”
得得:“什么忙?”
璧音问:“你见过白雀吗?我想让你变成他的样子,陪我去一个地方。”
得得愣住,若是直接让她出去,她此刻必不会答应,可若是希望她能够帮忙,她又无法拒绝。
得得问:“你是不是想见那个人?你那个相好的。”
璧音笑着点头,说:“是,我想见他,我好几日没见他了,所有人都不允许我见他,说实话,我有些想他了。”
得得垂首不说话。
璧音问:“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
得得犹豫着,最终还是点头。
璧音:“他还睡着吗?”
得得再次点头。
璧音轻轻地“嗯”道:“就是见他一面,我有些话想跟他说,说完就回去,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得得内心挣扎着,问璧音:“你知道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吗?”
璧音说:“大概知道,所以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她身上所有可以用来易容的东西都被没收了,也没有通行的令牌。
如今白雀在平云宗的身份地位极为特殊,他凤凰的身份就是万能的通行牌,只要他想去哪,必然不会有人拦着。
偏偏他如今只有早晚才会离开月清峰,其余时间都跟爹娘在一起,如今他正好从外面回来,一时半会儿不会出去,现在正是去找沈遇星是最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