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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游(63)

作者: 糯团子 阅读记录

笑意一点一点凝固在虞幼宁唇角。

多福好心道:“殿下若是不够用,奴才再让人送新的过来。”

虞幼宁欲哭无泪。

……

字帖铺开在紫檀书案上,黑漆嵌螺钿笔筒中笔海如林,另有一个黄铜钻花手炉。

半个多时辰过去,虞幼宁吃了一小碟梅花糕,还有四枚芝麻饼,一盏西湖龙井。

又盯着窗外的婆娑树影看了半刻钟,细心数着飘过的白云。

总共有五团云堆。

还有三只小雀从窗前飞过。

……字,一个未写。

困意漫上眉眼,虞幼宁一手撑着眉心,一面翻看沈京洲的字帖。

沈京洲的字向来无可挑剔的,虞幼宁看着看着,渐渐入了神。

暖阁燃着虞幼宁熟悉的瑞麟香,金珐琅九桃小熏炉青烟弥漫,湘妃竹帘映着满屋的烛光,在秋风中轻轻晃动。

光影交错,落了一地。

暖阁静悄无人耳语,骤然从梦中惊醒,虞幼宁双眼圆睁,不可置信仰头望着横梁上高悬的通胎花篮式玻璃灯。

玻璃熠熠生辉,衬着无尽的光晕。

多宝阁上还设有一颗夜明珠,烛光交相辉映,夜明珠璀璨光辉在虞幼宁眼中一闪而过。

她一手揉着眼睛,一手敲敲自己的脑袋。

虞幼宁低声嘟哝,只觉莫名其妙:“……怎么会这样?”

她真的怀疑自己得病了,不然怎么会梦见沈京洲?

还好是个正经梦。

虞幼宁嘀嘀咕咕,小声絮叨,“总不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

身子坐直,余光瞥见粉蜡笺上自己留下的大字,虞幼宁登时面红耳赤。

满纸都是“沈京洲”,满满当当的一张粉蜡笺,除了“沈京洲”三字,竟再无其他。

全是虞幼宁的笔迹。

虞幼宁目瞪口呆,讷讷道:“……见鬼了?”

怕被人瞧见,虞幼宁忙忙抽出案上的粉蜡笺,迫不及待想要丢入一旁的香炉中。

眼角瞥见满纸歪歪扭扭的“沈京洲”,忽又觉得不舍。

好歹是她练了很久的,且如今不比从前,无人会翻看自己的东西,留着也无甚干系。

思忖片刻,虞幼宁缓慢垂下手指,粉蜡笺捻在指尖,虞幼宁正琢磨着为手上的纸笺寻一方藏身之处。

倏尔,耳边传来茶盏轻碰之声,似是有人吃完茶,将茶盏留在案几上。

虞幼宁僵坐在原地。

她缓缓抬起双眼。

最先入目的是一双乌皮六合靴,而后是暗红海水纹织雨锦长袍。

隔着湘妃竹帘,虞幼宁猝不及防,和沈京洲一双晦暗平静的黑眸对上。

虞幼宁霍地低下眉眼,欲盖弥彰躲过沈京洲的视线。

目光落到自己手上的纸笺,虞幼宁耳尖染上绛色,手忙脚乱将粉蜡笺塞到最底下。

虞幼宁语无伦次,起身往外走。

娇小的身影立在紫檀书案前,即便张开双臂,也不足挡住案上的所有。

虞幼宁磕磕绊绊:“陛下何时来的?”

一面说,一面拿眼珠子悄悄打量沈京洲,试图从沈京洲脸上找出蛛丝马迹。

也不知道沈京洲看见那张粉蜡笺了没有?

她当初是怕在书案上睡着的,广袖松垮,盖住了案上的纸笺。

沈京洲……沈京洲应当是没看到罢?

心乱如麻,昨日犹如鼓鸣的心跳声再次重演,咚咚咚响彻在一起耳边。

可今日,沈京洲并未握住自己的手腕。

虞幼宁脸上泛红,长长眼睫颤动不止,如林中仓皇失措的山雀。

虞幼宁怕是不知,自己此刻有多惶恐不安。

那双浅淡眸子惴惴,战战兢兢盯着沈京洲,似受惊的小雀。

沈京洲一步步走近,松垮长袍透着漫不经心。

后背贴着书案,虞幼宁退无可退,只稍稍将上半身往后仰了一仰。

空明瞳仁中,沈京洲眉眼平和,视线似有若无落在书案上摊开的粉蜡笺。

他挽唇,轻声道:“殿下今日倒是肯用功。”

往日虞幼宁练字,总有数不清的说辞逃避。

不是今日天色不好,心情低落,便是手酸握不住笔,亦或是昨日没吃到好吃的糕点,今日练不了字。

“我……”

虞幼宁想为自己辩解,可又怕沈京洲看见那张满纸写着他名字的粉蜡笺。

两害之间取其轻。

虞幼宁双唇抿成细细的一道缝隙,不情不愿往自己身上泼脏水t。

“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虞幼宁一字一顿认真道,“我今日一个字也没有写。”

怕沈京洲不信,虞幼宁又道,“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什么都没写。”

虞幼宁掰着手指头,细细数着自己白日吃过的糕点。

“我只吃了芝麻饼和梅花糕。”

话落,虞幼宁还不忘说好话恭维沈京洲,“芝麻饼好吃,若早知陛下这会过来,我定给陛下留着。”

虞幼宁不动声色道:“陛下……等了多久?”

她应当没有说梦话罢?

沈京洲面不改色:“半刻钟。”

虞幼宁长松口气,笑意又一次漫上眉眼。

还好还好。

不过半刻钟,沈京洲该是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到。

虞幼宁轻声笑:“多福公公白日给我送来好些狐皮……”

挽上沈京洲手臂的前一瞬,虞幼宁骤然一惊,手指抬至半空,又飞快缩回。

如蛾翼碰到焰火。

稍纵即离。

沈京洲轻飘飘瞥了虞幼宁一眼,目光在虞幼宁纤细指尖停顿半瞬,又缓缓收回。

虞幼宁支支吾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