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169)

昭意看了眼漂浮在火焰中的落菱，有些庆幸她没有对繁清和万里下手。

对面的落菱看到了昭意的目光，此刻昭意身上染着火, 直直地盯着她, 没有她想象中那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倒有些像从火中走来的神女一般。

落菱有些生气，周围的火焰突然发出呲的一声, 火势更大了。

昭意看了一眼拼命挣扎的繁清, 眼睛一酸。

正如落菱所说，落菱的目标只有昭意一人。

如今昭意自己身上的火势蔓延, 已经烧到她感觉不到疼痛了，她也知道今日是活不成了, 她就更不想让繁清和万里再卷进来了。

昭意看着繁清，握紧了拳，哑声道：“繁清，你要好好的！”

说着，她撑起身来，吃力地朝着身后的火海一步步挪去。

繁清朝着昭意的方向伸出手，“你要做什么！回来啊！”

昭意双眼一湿，浓烟呛入她的肺腑，她继续踉踉跄跄地往里面走。

每走一步，就会被火焰刺痛一分。

在她才刚跨入竹楼时，脑海里突然闪过珩则的脸。

那日在泉州城隔着车窗匆匆一别，没想到就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珩则说，他两日后就会回来的，但是她却等不到了。

不知届时他看到这片废墟，又会作何感想？

想着，她还是忍不住地回过身来，尽管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她还是努力喊道：“繁清，若阿择回来了，你让他忘了这里的一切吧……我不怨他。”

虽然不知珩则和外面这个女子之间有什么恩怨，但她知晓现在的珩则定然是打不过外面这人的，她也不想珩则去为她报仇。

她稳住声音里的颤抖，不想叫繁清听出她声音里的痛苦，说完她就决然地迈入了早已成为一片火海的竹楼中。

“昭意！”

任凭繁清如何挽留昭意，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身影便没入了火焰之中，消失不见。

繁清挣扎着要起身，却又被万里一把按住。

昔日的竹楼被大火吞噬了，发出咔嚓声。

万里脸色一变，捞起繁清就往外跑。

只见竹楼一歪，整个竹楼在火焰的吞噬下轰然倾倒。

繁清怔怔地看着竹楼，她的泪已经流干了，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

大火退去后是一片绝望的黑。

灰烬中还有未燃烧完的竹子，被人挑起后又复燃起来，只是没一会儿，又熄灭了下去。

繁清蜷缩在树下，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

她觉得这是假的吧，她或许在做梦。

明明今天早上她还来找昭意商量怎么布置竹楼的。

一旁的万里见状，沉默了一会儿，脱下外衫披到繁清身上。

只是手才刚刚碰上她的肩膀，就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

繁清漠然地推开他的手，外衫也掉到了地上。

万里还是第一次瞧见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带着愤恨。

他沉默了一会儿，捡起外衫，轻声道：“太阳落山了，会着凉的。”

繁清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只红着眼看着在废墟中搜寻的众人。

她就这么坐着，一直到了天黑。

众人翻来覆去找了又找，这里的一切都被烧成灰了，哪里还分辨得出什么是什么。

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沈府的下人只好对繁清说：“小姐，实在是找不到了。”

繁清愣愣地抬头，“什么叫找不到了？”

那下人为难地看了一眼万里，支支吾吾道：“就是……找不到……”

他未说完，繁清就发疯一般抓住他的衣服，“找不到就给我再去找啊！还要我教你吗！”

院里的人都沉默了，大家都知道，就算找上几天，十几天，几个月，也还是没办法从这片灰烬中找出一个人来给繁清。

繁清红着眼看着他们，点了点头，“好，你们不找，我自己去！”

说罢，她便越过众人，朝废墟走去。

她弯下腰，细长白皙的手深入废墟中，将那些被烧得漆黑的物件拨到一边。

不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吁吁。

万里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还是走到她身后，“小姐，别找了。”

繁清当作没听见，依然在废墟里挖着。

看t着她被废墟中的碎片划破的手，万里抿了抿唇，一刀手砍在了繁清的后颈上。

繁清身形一晃，就要倒下去，还好万里伸手扶住了她。

万里抱起繁清，看了眼身后的人，“送小姐下山。”

以前万里在沈府就是跟在繁清身边的，在下人心里多少也有些威望，以是对于万里这等“以下犯上”的举动，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万里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废墟，人非草木，尽管与昭意接触不多，但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他心中也不是滋味。

万里心中叹了口气，带着人往山下走了。

待众人陆续离开后，空中才慢慢显现出一人来。

落菱还没有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倒塌的废墟，似乎在等着什么。

月亮爬上了空中，落菱依旧不急不忙。

终于，一抹魂魄从废墟中飘了出来。

魂魄是昭意的模样，只是神情呆呆的，眼神放空看着前方。

落菱笑了一声，终于叫她等到了。

她手中升起火蛇，直接朝那魂魄袭去。

火焰瞬间就缠上了昭意的魂魄，起先她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那深入灵魂的刺痛感袭来时，她才嘶哑着声音尖叫起来，妄想摆脱火焰的纠缠。

落菱漠然地看着她，看着昭意这么痛苦，她甚至有些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