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173)

他打开坛子轻嗅，“落桃。”

无惑眼睛一亮，直起身来，“你知道啊？”

珩则看了无惑一眼，“桃花长老十分宝贵这酒，这应当不是他送你的吧？”

无惑被珩则盯得有些心虚，“我问他给不给，他又没说不给，我就自己拿咯。”

在无惑以为珩则要对他说教一通时，却见珩则什么也没说，拎着酒坛仰头一喝，洒出的酒水顺着他的脖颈没入衣领。

无惑一呆，看来珩则近日心情不佳是真的。

于是他也抿了一口酒。

皎洁的月辉轻轻照在两人身上，由着晚风吹拂到脸上，无惑觉得无比惬意。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两人循声望去，就见空中炸出一朵烟花来，接着更多的烟花一朵接一朵地在空中炸开。

“哟，这是在过什么节吗？”

无惑坐到云边，瞧着下面的人间。

黑夜中，更显得人间的灯笼明亮了。

一盏盏灯汇聚成了一条火红的河流，蜿蜒在大地上。

下面似乎很热闹，街道上都挤满了人，挑着灯欢喜地凑在一起。

街上吵吵闹闹的，有搭了台子唱戏的，有打擂台的，有猜灯谜的。

飘在空中的孔明灯仿佛一条天梯，连接着天上与地上。

无惑瞧了一会儿，拉过一只飘到他身边的孔明灯一看，上面写满了凡人的愿望。

他笑道：“还真别说，我觉得这人间的宴会比上境的有趣多了。”

珩则喉结轻滚，咽下一口凉酒，扫了一眼下方，“那不是宴会，是灯会。”

说完，珩则眉头一皱。

或许是这酒的缘故，此时他心中竟有几分沉闷。

无惑不甚在意，他扭头继续看着下面的灯会，“差不多嘛。”

旁边的珩则一口一口闷着酒。

等无惑终于赏够了人间夜景后，他转头一看，不得了了，珩则竟然喝醉了。

看着珩则脚边的一个个酒坛，无惑气急败坏。

“带了这么多酒来，你偷喝便罢了，还只给我留一坛！”

这坛酒能幸存下来，还是因为一直被无惑护在身边。

无惑瞧着百年不醉一次的珩则，轻叹了口气，仰头喝了剩下的酒，将醉得不清的珩则往肩上一抗，两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无惑将珩则送回了上玄殿。

上玄殿的小仙童们自从任职以来，就没见珩则喝醉过，此时乱手乱脚的。

无惑对此却很有经验，告诉小仙童们应该怎么服侍珩则，最终忙活了好一会儿后，才扶着珩则上了榻。

醉酒的珩则十分安静，他闭着眼静静地靠在玉枕上，比起喝了酒后会发疯的无惑仙君，这已经是很好服侍的了。

但是毕竟是珩则仙君第一次醉酒，小仙童们还是不放心，留了几人在旁边看着，若是珩则有什么吩咐，他们便能第一时间赶到。

然而珩则却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平静。

他的神识在不同的空间中反复跳跃着，一会儿在小巷，一会儿在深林间，一会儿又在热闹的人群中。

最终，眼前的场景总算不再变化了，他仔细打量着周围，发现自己竟然穿着大红色的衣服走在山路上。

珩则不知自己要去哪儿，只觉得此刻自己心中甚是喜悦，便凭着感觉向山上走去。

路的两旁有红色的丝带缠绕着，指引着他走向正确的地方。

珩则在这深山中走了许久，他有些疑惑，不知自己究竟在找什么东西。

就听远处一声银铃响起。

珩则抬眼望去，只见山林之间似乎站着个红衣姑娘。

他一愣，立即欢喜地朝那人跑去。

珩则开口想喊她的名字，话到了嘴边，他又一愣。

他奔跑的步伐慢了下来。

他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

就犹豫了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再抬眼望去，哪里还有姑娘的身影？

偌大的山林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人。

珩则突然被莫大的恐惧笼罩着，他环顾着四周，这里除了树林，便只有树林了。

他抿唇，朝着那姑娘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幸好的是，那姑娘并未走远。

她慢慢走在前方，可无论珩则如何追赶，都无法到达她的身边。

珩则只好朝她喊道：“姑娘，请等等！”

前面的人似乎才听到一般，顿住了身子。

珩则也停了下来，屏住了呼吸。

这是他才发觉，自己身上这一身红衣像极了喜服，与眼前人的衣服十分相似。

珩则抿了抿唇，竟有些紧张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似乎一愣，头上的珠玉也碰撞着。

她缓缓转过身来，绯红的裙摆上绣着一排金丝翠竹，头冠上点着一枚碧绿的玉石，那抹绿如此深遂，深深印入了他的眼帘。

珩则一僵，定定地看着对方那双清澈的眼眸，心脏急促地跳动起来。

“我应该认得你......”

珩则几乎要不能呼吸。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珩则踉跄着朝前扑去，想要抓住对方的手，却扑了个空。

他惊愕地抬头，只看到她朝他抿唇一笑，就要消散在空中。

“等等！你先等等！”

珩则伸手去抓，依旧抓了个空。

手指从她透明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珩则从噩梦中惊醒。

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个仙童立即跑了进来。

“仙君您醒了......您怎么满头大汗的？”

仙童讶异，连忙就要打水来。

珩则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他呆愣地看着前方，虽然前方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