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206)

昭意闭着眼，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昭意……”

珩则轻轻触碰着她的脸，她的脸上还有残留着的温度。

越来越多的泪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脸。

珩则将她拥入怀中，紧紧贴着她的脑袋，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良久，珩则才哑声道：“你若想睡，我便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永远不会有人来打扰，可好？”

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哽咽起来。

执真赶到时，有些不忍地别开了眼，“神君……请节哀。”

珩则将地上的人抱了起来。

他道：“执真，你糊涂了，她只是睡着了。”

执真一惊，抬眼去看珩则的神色。

只见他双眼通红，眼角还带着泪痕，除此之外，他同以往一样脸色平静。

只是若真的是如此，那为何抱着人的双手，要用力到颤抖呢？

执真看着眼前的人慢慢走过他的身边，消失在了视野里。

那天，这世上唯一的唯神，抱着他最爱的人消失在了妖界，从此以后再也没人知晓他去了哪里。

*

苍山。

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山林都被笼罩在朦胧的昏暗之中。

一青衣女子靠在竹楼里的躺椅上熟睡着，窗边挂着的风铃随着微风的吹来发出轻响。

院外的竹门被人轻轻推开，又轻轻合上了。

楼里的女子似有所察觉，她微微蹙眉，从梦境中醒来。

昭意撑起身子，睡眼惺忪地看着已经来到她身边的人。

“吵醒你了？”

他的手穿过昭意的发丝，将她扶起来靠在他的怀里。

昭意轻轻“嗯”了一声，轻嗅着他衣服上还未散去的梅花香。

昭意迷迷糊糊想起来，前几日雪岭气运有变，珩则昨日才去的雪岭，竟今早就回来了。

于是她问：“雪岭的事处理好了？”

珩则点了点头，“雪岭狐妖不慎斩断了一处地脉，才导致的气运异常，已经修复好了。”

如今珩则和昭意虽已不在上境居住，但到底肩上担负着控制天下气运的责任，以是两人在苍山也时时关注着四方阵和天下气运的变化。

昭意听珩则说着，打了个哈欠。

珩则垂眸瞧着她这副模样，眼中带着笑意。

他的手轻轻抚过她额前的发丝，“时候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昭意正有此意，她翻了个身，在珩则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枕着他的肩膀正要睡去。

困意来临时，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拉住珩则的袖子，“下月应是妖皇小公主的满月宴，礼物可有备好？”

说到妖皇，珩则便笑了笑，“备好了，定是份能让他记忆深刻的大礼。”

此时离珩则诛杀赤合已经过去了百年。

百年前，昭意自请剥离魂魄，助珩则神魂归位。

后来藏在妖界的落菱也被找到，交给妖皇处置了。

珩则带昭意离了上境，那里的勾心斗角与两人再无瓜葛。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昭意要魂飞魄散了，却不想这其中的转机竟在妖皇身上。

准确来说，是妖皇当时给昭意种下的那枚引子上。

先前昭意和执真找到有关魂魄分离的古籍记载有差，原以为是古籍太过久远而记录出错，实则两本古籍记载的皆为正确。

只不过其中差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妖界的魂引。

若没有魂引，强行将魂魄剥离，定然会让人魂飞魄散。

但有了魂引的庇护，魂魄便能在宿主体中稳定下来，可保本人安然无恙。

当年妖皇给昭意种下的，并不是什么控制人的引子，而是货真价实的魂引。

上境有古籍，妖界自然也有，只不过妖界的古籍保存得完好一些，妖皇才知道如何正确地分离魂魄。

用妖皇的话来说，那便是，“在你身上嗅到齐灵狐妖的味道时，我就知道会你会帮妖界的。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你……”

那妖皇双眼眯了眯，歪头一笑，“就是为了看那日珩则失魂落魄的样子。”

昭意想起来，轻咳了一声，睁开眼睛。

“无论怎么说，都是他给我种下的魂引，你可不要太过分了。”

珩则笑了笑，“我自有分寸，不过……”

他的声音喑哑了下去，昭意看向他。

珩则俯首，在她耳边轻轻问道：“那老孔雀都有孩子了，我们……”

昭意脸一红，伸手就要推开他，“正经一点，在说妖界满月宴的事呢。”

她的手却被珩则一捉，覆在他的胸膛上。

从手掌传递过来的，除了珩则炽热的体温，还有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珩则道：“但这便是我的正事。”

只听“咚”的一声，似乎是腰间玉佩坠落在地的声音。

窗外天色阴沉，竟下起绵绵小雨来，给这片竹林拉上一层朦胧的轻纱。

冷风摇着青竹，压得竹竿弯了腰。

后山，幽落神树张开青色的叶子，接受着这场小雨的洗涤。

树下坐着一个小姑娘，头上绑着花朵，她看着远处的高山，轻轻哼着小曲儿，偶尔和身后的神树念叨一两句话。

太阳逐渐从雾气中探出头来，将曙光洒向整片大地。

这么一落一出，便是苍山新的一天开始了。

番外 珩则

我叫珩则, 是上玄殿的仙君。

自有记忆里来，我便被上境的仙人们崇敬着、追捧着。

他们每次都露出谦卑又讨好的笑容，弯着腰来求我一滴神血。

毕竟是为了苍生, 神血还能不断再生，索性便给了他们。

于是他们脸上的笑容更浮夸了, 仿佛带上了一张只会笑着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