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有言(58)

她抬起头，这次眼里带着泪光，脸上却有几分倔强，又说了一遍，“真的……不进来吗？”

楚行昀心里一沉。

或许是竹林太过幽静，女子的声音一直回荡在他耳畔。

不知怎的，他心里升起一份无措，心跳得厉害。

女子的面容忽近忽远，声音似在耳边，又似在天边。

“走啊。”

女子不由分说地拉过他，鬼使神差地，他跟着女孩进了院门。

竹门推开，才发觉院内铺满了红布，桌上摆着两坛喜酒，点着红蜡。

楚行昀惊愕地看向身边的女子，原本一身青衣的她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一身喜服，朱唇添红，一双漆黑的眼睛含着笑意。

他猛地一缩手，低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也穿上了喜服。

“郎君，你怎么了？”

女子上前一步，担忧地拉起他的手，却被他猛地甩开。

女子踉跄几步撞到了桌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她脸上的神情与动作实在太逼真，就好像……就好像真的昭意在看着他一样。

女子掩面，复而又上来抱住楚行昀，红唇微勾，眼眸妖冶，她楚楚可怜地看着楚行昀，“郎君不喜欢吗？”

楚行昀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良久，他睁眼看向女子。

她不是昭意。

昭意永远不会有这样的神态。

楚行昀一把推开女子，大步朝外走。

女子颤巍巍地追了几步，高声呼喊道：“郎君，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楚行昀却头也不回，闯入那片竹林，朝着花海跑去。

不少竹叶擦着他的脸颊落下，似乎在挽留什么，他却决绝地踏出了竹林。

而竹林在他转身那一刻就开始崩塌，随着他跨出的每一步，渐渐消散在花海中。

“你去哪儿了？”

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有人拉住楚行昀的袖子，吓了他一激灵。

他猛地将袖子撤回，一回头，发现站在他后面的是昭意。

头上戴着帷帽，一身浅衣，身上挂着放置符纸的布袋，她掀起帷帽的一角，露出白皙的面容来。

昭意微微皱眉。

刚才她一直等在原地，只看着楚行昀的气息越来越远，蓦地就消失不见。

她只好上前几步，尽管用了灵力，却依然探查不到楚行昀的气息。

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找寻无果，在昭意打算用锁魂玉里的灵力时，楚行昀的气息却又突然出现了。

昭意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楚行昀眨了眨眼，才看到刚才下意识的反应，自己已经手持匕首横在了昭意眼前。

回过神来，他连忙收回了匕首。

平复下心里那股臊意，他竟然有些不敢看昭意的脸。

“你刚刚去哪儿了？”

楚行昀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异样，将刚才所见告诉了昭意，但他只说了竹林里的事，未说那院子里的喜事。

说到一半时，他想起什么似的，蓦地回头，身后已是一片花海，不见竹林。

昭意摸了摸下颚，思索道：“你以前似乎提到，古籍记载，前往苍山的路上有妖鬼惑人……”

她垂眼笑了笑，“我曾在书上见过一种花，那花是由死人的怨气凝成，名为忘忧。其花香能迷惑人心，会幻化出人心中最为恐惧或执念最重的东西，以此将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这种话通常为蓝色，怨气重的为紫色，你看看周围的可是这种花？”

楚行昀屏住了呼吸，“正是。”

看着眼前这片在阳光的照耀下摇曳的花海，知道这些花都是死人怨气凝结而成后，蓦地背后一寒。

昭意笑了笑，“放心吧，你既已经出了幻境，就不会再被迷惑。”

楚行昀抿了抿唇，此时他心绪也平复得差不多了。

他看向一脸无事的昭意，“为何你没事？”

昭意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就见她周围有一层金光色的流光，将她整个人都罩在其中，与外界分隔开来。

楚行昀进了花海后就气息全无，她可不会傻到什么准备都不做就跟着进来，这个隔离结界可以将她和外界暂时分割开来。

昭意又道：“说起来，忘忧幻化出的是人心中最为恐惧的场景，怎的？”

她面向楚行昀，似笑非笑，“你怕我？”

闻言，楚行昀不知想到什么，脸上僵了僵，却隔故作轻松地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些不屑，“说不定你看的那书是假的，就刚才那竹林有什么好怕的？倒是让我觉得有几分莫名其妙。”

楚行昀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若说恐惧，那竹林除了诡异了些，确实没什么可怕的；若说执念，那就更算不上了，他从未去过什么竹林院子，也从来没有想过和昭意……

蓦地，他脸一红，一颗心开始乱跳起来。

而他又想到刚才林中女子那双澄澈灵动的眼睛，他目光落到昭意身上。

若是昭意能治好眼睛，也会有那么一双机灵的眼睛吧。

想到此，他转头看了看远方，“走吧，去苍山还有一段路呢。”

昭意一默。

听着楚行昀这语气，似乎不像在说假话。

她暗暗思索，难不成真是那本书记载出了差错？

楚行昀上前几步，又回过头来，看到昭意还愣在原地，又问道：“还走不走了？”

昭意回过神，“来了。”

于是两人朝着花海尽头走。

身后大片的蓝紫色在湖风的吹动下摇曳着，仔细看去，那些被两人踩过的花枝蔓延出了黑色的气息，伴随着恶臭味发散出来。

第 30 章 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