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三婚了(101)
我人尚犹豫着时,目光已然垂落了下来。因我与画案只几步之远,这一垂, 我就望见了案上的画纸,见谢沉纸上所画的, 只是绽放的荷花、摇曳的水草、戏水的鸳鸯而已。
很平常的一幅《荷花鸳鸯图》,古往今来, 文人墨客不知画了有多少,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呢!难道是谢沉觉得自己画的不好, 不愿露丑人前?
我不解地走近前去, 见谢沉尚未画完,一只鸳鸯还只勾勒着轮廓, 几支小荷也未点染。虽然尚未完成,但因谢沉用笔兼工带写,用色清新,这幅未完的《荷花鸳鸯图》已有一派雅致清逸的意境, 颇有风骨。
“画的很好嘛”,我笑对谢沉道,“继续画完吧。”
谢沉却还是有几分局促的样子, “……不……不了……画的不好……不好……”他微垂的长睫轻轻颤动了几下,竟就拿起镇纸, 要将这张画纸卷起弃了的模样。
这样好的画作,就这般扔了烧了, 实在可惜。我连忙阻拦谢沉的动作,道:“别扔,别扔,你不愿画了,我来画就是了。”
我慌忙阻拦时,指尖不慎碰到了谢沉的手背。似是火星燎到,谢沉忙就将手缩了回去,我将这张画纸重新平铺放好,两边压上镇纸,拿起画笔,沿着谢沉先前勾勒的轮廓,继续绘画着。
画着画着,我忽然感觉画上情景很是眼熟,想起这是我和谢沉在太微湖泛舟赏荷时所见。当时小舟停在荷花深处未动,绿璃在舟上睡着,我和谢沉在舟边轻声闲话时,有一对鸳鸯游近前来,时而交颈梳羽,时而相依相偎。
许是眼前情景别有生趣,我与谢沉都不由止了话音,就静静地望着荷花茎叶影下,那对鸳鸯惬意戏水逐波,真如诗中所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羡鸳鸯不羡仙。后来……后来鸳鸯离去,谢沉为我折了一支碧绿的莲蓬,他宽长的衣袖拂掠过水面,如鸳鸯在时,迭起圈圈涟漪轻漾。
仿佛又身在那叶小舟上,周围碧荷如盖、菡萏玉立,凉风款送着淡雅的荷香,潋滟水光中人影如诗如画。笔下的画触,渐似不由地融入了心底某中未知的情愫,轻缓的,缠绵的,一笔又一笔,似那泛起的涟漪,在心中无尽地漾荡开去。
因心神极是专注,也不知认真画了多久,我才将这幅《荷花鸳鸯图》画补好了,也不知谢沉在旁静静看了有多久。
放下画笔,揉着微酸的手腕,我与谢沉同看了会儿案上完成的画作。谢沉画功胜于我,尽管我执笔时是在他已勾勒的轮廓上,也延续了他先前的用色和笔法,但细细看来,仍能看出我与他笔触的不同,好在并不割裂,画风仍是统一和谐的。
“别嫌我狗尾续貂”,我含笑对谢沉道,“你若嫌弃,就将这画送给我吧,我不嫌弃,我将它装裱起来,挂在棠梨苑里。”
“不……”谢沉只含糊地轻说了一个“不”字,也不知是要说不想将这画送给我,还是要说不嫌弃我为他续画。
我只知谢沉不会再随便将这画扔了烧了。依他品性,他自己的,他或许不知珍重,但若与别人相关,是别人的一片心意,他定会小心珍惜的。
我走至画案旁,逗了会儿架子上的那只白羽鹦鹉,问谢沉道:“有茶没有,我有点渴了。”
谢沉像从我进书房起就有些魂不守舍的,这时才像稍清醒了些,忙说是他疏忽,立让碧梧斋的小厮送了凉茶进来,请我在室内的一张圈椅上坐下用茶。
“你也坐”,我让谢沉坐在茶几对面,将袖中那只小面人取出,递给谢沉道,“这是我买来送你的,我今日来,就是想送你这个。”
见谢沉道谢接过这只小面人后,认真打量起来,我故意逗他道:“我让师傅照着你的容貌捏的,你看像不像你?”
我故意说我为了面人师傅能捏得更像他些,顶着炎炎夏日在摊前和师傅描绘了许久他的相貌,将喉咙都说要冒烟了,说那师傅打包票说包管捏得像,若是不像,任我去砸他摊子,再也不干这一行了。
谢沉脸色在我话中似是凝重了几分,他眉眼沉凝地看着面人圆乎乎的脸蛋和明显的大小眼,尽管脸上没什么表情波动,但心中似乎十分地纠结为难。
谢沉会说什么呢?是不得已地说一个“像”字,还是坚守本心不说谎,就摇头说“不像”。我原是忍笑等待着谢沉的回答,但看他面色实在有趣,未等他开口,自己就先绷不住笑了起来。
谢沉见我笑,也笑了起来,眉目舒展。“其实……其实还是有点像的”,谢沉抚摸着手中的小面人,说道,“有点像我小的时候。”
我不信。若只是说谢沉还是小孩子时脸蛋圆乎一点,就像小面人一样,长大后才清瘦许多,脸庞变得清峻,这我是可以信几分的。但,这只面人明显被捏成了大小眼,而谢沉眉目齐整端正,他再怎么长大变化,也不能鬼斧神工如此,这怎能说小面人像他小时候呢!
“不能说谎。”我想用一本正经的神色说这句话,可实际却是我自己忍不住笑得厉害了。谢沉见我笑成这般,眉眼间笑意也越发深浓,轻声说道:“没有说谎。”
谢沉道:“我小时候有次夜里爬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不仅将脸摔肿了,一只眼睛也青紫变小了,就像……”他含笑看向手中的面人道,“就像这只小面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