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三婚了(49)
我瞧云峥喝酒喝得有种“壮士断腕”的架势,心里有点七上八下的。这感觉叫我心中很不自在,不自在的感觉似暗暗涌动的潮水,在我并不能明析不自在的因由时,它就已推着我往前,推着我下意识地想去做一件本该早做但拖延已久的事。
我常依赖下意识做事的,那似是一种本能的趋利避害的直觉。在云峥欲向空杯倒酒时,我拦住他的动作,拿起了酒壶,含笑对他道:“我给你倒吧,你我第一次在这相见时,就是我给你倒的酒。”
暮光透窗照洒在酒肆内,映得云峥双颊微微薄红,他垂下手,乌黑的长睫也低垂着,看我将他的空酒杯注满酒,看我将那酒杯端起,送到了他的面前。
第一次在春醪亭时,我是单手端杯给云峥,径递到他唇前,言止十分轻浮。而这一次,我双手将酒杯端到云峥面前,神色端正了许多。
当断则断,这素来是我行事的准则,而我和云峥的缘分早该断了。既是与他在这间酒肆里缘起,今日,就在这里彻底断了吧。
第29章
“与世子相识以来, 虽偶有口角,但多是开怀之事,能与世子认识交游, 是我今年所遇见的最好的事。”
我言语真诚,说的是真心话,云峥似也能听出我在说真心话,眸光深深地望着我, 映着暮光流动的金光,眸底情绪暗暗地涌动着。
我将满酒的酒杯, 端递给云峥,郑重地道:“请世子饮了这杯酒吧。”
云峥伸手接过酒杯, 眸光一直凝定在我面上,他似有许多的话想对我说, 而第一句是, “不必总唤我‘世子’,我字‘子峻’, 你知道的,唤我字就是了。”尚未饮那杯中酒,而轻缓的话语似已漾着醉人的酒意。
我仍是唤云峥为“世子”,说道:“我与世子身份有别, 岂可如此。”不待云峥开口,我径将早在心中酝酿好的断交言辞,一股脑地全都倒说了出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我与世子交游至今,时间不短, 缘分也该到头了。今日世子饮了我这杯酒,此后与我就不要再往来了, 我与世子本就是两条道上的人,不应相干的。”
这些话在我心中已积压了许多许多时日,这时一气全都说出去后,我的心,像陡然间空了一样。
而对面的云峥,似也陡然间神思一片空茫,他眸中原涌动着的情愫与笑意,因突然袭来的寒冷而凝结在眸底,声音也像是被冰霜冻结住,是脆弱的冰凌,轻轻一敲就会碎裂,“你对我说这些……你是……要对我说这些……”
我忽视心中微微刺疼的感觉,我讨厌那样的感觉,我原就是为不再感受心中刺痛而放任自己沉入醉乡中,岂会使自己再陷入相似的境地。就眼也不眨地看着云峥,我对他颔首道:“是。”
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酒杯向云峥道:"好聚好散,世子请。"
我微仰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见对面的云峥仍是一口酒没喝,就目光幽冷刺骨地盯看着我,似锋利如刃,可剜下我身上的血肉,然而这刃却先割伤了他自己,他持杯的手隐隐迸起青筋,似在极力地控制着,似此刻他心中涛澜只要流露出半分,他手中瓷杯就会被捏得粉碎。
我沉默须臾,面上漾起笑意,似我初次在这春醪亭见云峥时,轻浮不自重,“世子是知道的,我这人爱热闹,身边人越多我越是玩的开心。近来与世子交游,虽也开怀,但心中总觉寂寞,不及与蒋公子他们一起,更是舒心。”
我放下酒杯起身道:“世子慢饮,我得先走了,我晚上与张公子蒋公子他们有约,不可迟了。”
云峥原就是心高气傲之人,在我这几句话有意相激之下,终是抬起手臂,慢慢举起了酒杯。
云峥如何会看得起蒋晟等人,又如何能忍受我将他与蒋晟之流相提并论,甚至将他贬在蒋晟之流之下,傲气驱使之下,无论他先前曾想对我说什么,应都会彻底粉碎在心底,当污秽彻底掩埋或是丢弃。
见云峥一口口将酒饮至见底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来,将酒钱掷在桌上,我心中漫起一丝异样的空落,但面上依然轻松地笑着说道:“就与世子再走最后一程。”
就与同样要离去的云峥,一起走出了春醪亭。暮晚时分,最后的夕阳中,四合街人来车往,或是归家,或是将要夜游,初冬的暮阳是冷而薄的,虽瞧着仍有几分流光,但照在人身上,却使人越觉天寒暮冷,冷从肌|肤直透到骨子里。
“那与世子就此别过,往后,纵是巧合人前相遇,亦当从不认识的好。”
春醪亭前,我对云峥如此说道,云峥闻言面无表情,神色如是毫无温度的玉石时,忽有人骑马从春醪亭前经过,马匹高大健壮,马上中年男人衣着华贵,在瞥望见云峥时,讶然地唤了一声:“子峻。”
云峥神色依然无温,只略动了动唇,道:“舅舅。”
被云峥唤做“舅舅”的中年男子,再讶然地瞥了下云峥身后的简陋酒肆,“你在这地方喝酒?”惊讶地问了这一声后,男人目光又移至云峥身旁的我身上,问道:“这位是?”
我是与云世子毫不相干的人。就要作路人状,直接走开离开,然而我才神色漠然向旁走了半步,手就忽然被云峥牵拉住,云峥一手紧紧攥着我手,并不看我,目光直视着前方,回答他舅舅的话道:“这是虞嬿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