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三婚了(61)
安静的车厢内,我一人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话密得似能将车厢都填满了,而谢沉长久无声。
渐渐我似是说累了,说渴了,也懒怠这时候停车找茶摊,就止了话声,默默地背靠着车壁,听车外朔风呼啸。入夜的天色里,寒风在冬夜里来无止尽地撕扯,像是永不停歇。
第37章
谢沉或许是认同我的话的, 至少他沉默着没有对我的话提出任何异议,不止这一夜在马车上时,回到谢府后也是。我是如此想着。
我在谢府的日子似是回到了最初, 又成为了那个在一开始深居简出的谢夫人,是世人所认为的一位高门遗孀当有的模样。我常是在棠梨苑中,莫说走出谢府大门,便是连棠梨苑的苑门也很少走出。
冬日万物萧索, 不似春秋时,一丝草绿、一片叶落, 都在提醒世人光阴的流转。棠梨苑几场雪落风吹,时间倏忽就似流水逝去了, 转眼就是年底,又一转眼, 新的一年已至, 没几日就是上元佳节。
天入夜时,绿璃想要出去看花灯, 苑中其他侍女也是。我没有看灯的兴致,就让绿璃她们都出府玩去了,自在苑中待着。百无聊赖时,我从书架上抽出一张彩纸, 自给自己剪着小像,想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
几岁、十几岁时,我无法预料到我的将来, 将来似有种乱花迷人眼的光景,我看不清, 心中有忐忑也有憧憬。而今到二十岁,我却像是将余生一眼看到了头, 往后一年又一年,应都与如今没有什么区别。
忽是风起,将我手中半成的轻薄剪纸小像吹出了窗外。我放下小银剪刀,起身追去,直追出房门、追走了一路,见剪纸在暗淡的夜色灯光中摇摇地随风飘出了棠梨苑的院墙。
我欲出苑寻它,就将闭合的苑门打开,却才刚一打开门,脚步就顿停在了原地。门外竟站着谢沉,也不知是刚来还是已在门外站了许久,身着月白袍服,手里提着一盏花灯。
曾经上元节时,谢沉总会送我一盏花灯,不过后来,就不会了。我看向谢沉此刻手里的那盏花灯,见灯内的蜡烛还未点燃,因为夜色,我看不大清灯壁四周的具体绘画,只隐约见似是团团的花影。
我从灯上抬眸,向谢沉说道:“上元安康。”
谢沉眸光凝视着我,亦说道:“上元安康。”他缓缓抬起手,将提着的花灯递向我,衣袖在夜风中垂如流水月色。
竟真是给我的。我原以为谢沉此生不会再送给我花灯了,我想谢沉这是真的放下了,因为放下,所以不再刻意避嫌,可以无所顾忌地祝我上元安康,赠我一盏花灯。
曾经我喜爱看花灯,是因在上元夜时,曾与谢沉在京中长明街看了一夜的灯火,流光璀璨,花市如昼,那时的美景深深印刻在我心里、在我许多夜的梦境里。后来我也与其他人看过花灯,但都再无那一夜的绚丽流光,每次去长明街时,我心中都似有种执念,希望记忆中的美景,能复现在眼前。
直到与云峥相识。我也曾与云峥一起去过长明街,可如今想来,却不记得那夜与云峥看了什么花灯,那一夜绚丽的灯火是模糊的,而芙蓉楼二楼的雅间窗旁,云峥因被辣呛到,呛咳得抬眸看我时,红通通湿润润的一双眼,是在我心中清晰无比的。
心神飘恍的我,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为云峥那夜兔子般通红的泪眼。
眼角余光处,谢沉提灯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仿佛忽然挨了蛰刺。
我回过神来,眸光定看向谢沉,见他许是因已抬臂提灯太久,略微吃力,垂着的衣袖在风中轻颤如晃动的涟漪,谢沉望我的眸光亦似是波光零碎,他缓缓说:“……要……将灯点亮看看吗?”
“好啊。”我含笑说道。
我与谢沉,正一个在棠梨苑门内,一个棠梨苑门外。我欲伸手接灯,并让谢沉进苑内点灯时,忽听有仆从的通报声从不远处的夜色中传来,“夫人,公子,云世子来了!”
也不用那仆从通报了,我抬眸看向声音传来方向时,就已经看到了云峥。云峥竟就跟走那仆从身后不远,竟就走进谢家来,大步流星地走到我的眼前。
自从栖迟居回来,我未再过问外事,不问京中流言,也不问云峥近况,而接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云峥也从未私下联系过我,没有阿庆之类的人再上门来,同我说有关云峥的事,非要带我到云峥跟前去。
这在我看来,自是就与云峥完全断了,毕竟那日在栖迟居时,我就已和他说清楚,断在那日日落时正好,对我与他,都会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尽管云峥当时心有不甘,但博阳侯府他的至亲,定能彻底抹消他心中的不甘,从去岁年末到今日上元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云峥不再与我任何联系,便说明,他终是明白了那日我所说的阻隔,终是知道他自己终生无法跨越,终是接受了应与我断缘的事实。
我原是这样想的,以为这一生或许还会与云峥相见,但会是偶然无意时,那时我仍是谢夫人,他或许已成为博阳侯,人群中偶然一瞥望,或会忆起一点曾经的过往,视线交错时,或会彼此有释然的合乎礼仪的微笑,而后各行各路,这一生,也就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