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我三婚了(86)
对面席位空落落的,我心也像是空落落的。静默地坐了一阵后,我终是站起身来,倚着二楼花窗,看向了酒楼外的长街。
谢沉人已离开了酒楼,且已走了有几十步远,夜风将他宽长的衣衫吹得双袖鼓荡,仿佛是海面上张起的舟帆,四海无际,不知要将他吹往何处去。
街市热闹,灯火辉煌,人言欢笑。但谢沉的身影却是单薄落寞的,他似是天下第一失意之人,在幢幢人影中缓缓走着,如行尸走肉,世间的热闹都与他无关,他心中唯有万古的沉郁,永化不开的愁怅。
愁郁唯可用酒解,纵解不了,一醉也可求得一夜解脱。谢沉将一银锭掷在路边的小酒摊上,拿起摊上的一只小酒坛。他将坛封拍开,竟就在街上边走边饮,步伐踉跄,身影离索,不是端方有礼的谢右相,而是俗世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失意酒客,在夜色与酒香中放浪形骸。
长街车水马龙,谢沉身影渐融入熙攘人海中,远不可见。似是风筝断了线,又似是一叶扁舟不知被海风吹向何方,目光空空时,我心中不由泛起了担忧。
不仅是为此刻醉酒的谢沉感到担忧,似是还有更为深远的,但我不知道,我想不清……
忧茫的心绪繁密地缠绕着我,我终是离开酒楼,去寻谢沉。
却是晚了,谢沉已不知走往何处,我穿过重重人影,寻遍了几条长街,寻了有大半个时辰,仍是找不到谢沉,怔怔地立在夕水街的街头,见眼前车马人影摇乱,如我心绪忧茫迷乱不堪。
忽然,我听到街边某处传来了惊呼声,像是在叫有人落水了。夕水街临河,我连忙往声音传来方向奔去,见是醉酒的谢沉落水,幸而我赶到跟前时,他已被会游水的好心人救上来了。
像是醉酒昏睡,又像是因溺水昏迷,被救上岸的谢沉躺在岸边地上,昏迷不醒,衣发凌乱。
束发的玉簪应是坠在了河里,谢沉素日端整的发髻散开如湿黑的水草,缭乱地缠绕在他身上,他面无血色,唇色惨白,漆黑的长睫似被雨水打湿的墨蝶,垂覆着再也无法展翼。
何时见谢沉谢右相如此之狼狈过?我心中狠狠地揪了起来,为我所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心绪。
我拼力拨开围观人群,扑上前去。我将手腕戴着的一只玉镯,用力褪下,径塞到那好心人的手里,一边谢他,一边请他帮忙将谢沉送到最近的客栈。
那好心人姓曹,是在河边卖河灯的小贩,听我这话,就叫他家娘子帮看着自家灯摊,爽快地帮我将昏迷的谢沉送到了最近的一家客栈。
我到客栈后要了一间上房,将昏迷的谢沉安置在榻上后,又准备开口,请曹大哥去帮忙寻个大夫来时,忽然在房内灯光中注意到谢沉小臂上的红疹。
因为落水昏迷的谢沉,衣袖凌乱地堆折在手肘处,我才能看到这片红疹,若是谢沉似平日清醒,衣衫齐整,长袖低垂,我是绝看不到他小臂的异样的。
针尖粟粒般大小,红疹连融成一片,像是病症。我因此忧怔时,曹大哥注意到我的目光,看向那红疹道:“这定是吃出来的。”
曹大哥笑道:“他应是不能吃河蟹一类的食物,一吃就身上起红疹,要难受上数日,甚至要抓出血来。我也似他这般,但,河蟹好吃啊,我一年里总还是忍不住要偷吃上几回,还总被我家娘子发现,一边身上痒,一边挨她骂。”
谢沉……确实在今晚吃过蟹,我请他吃的。可是,谢沉他……不能吃蟹吗?
绿璃说,谢沉最爱吃的就是蟹黄豆腐啊,说我在谢府时常亲自下厨,为谢沉做了许多次蟹黄豆腐……因是如此,今年年里几次我与谢沉一同用饭时,我都会请他吃蟹……
神思越发怔茫时,我抬起谢沉的手臂,往上捋起衣袖,想看他手臂其他地方还有没有红疹时,见他手肘上方外侧,竟有几道极深的刀痕。
第54章
曹大哥找来的大夫姓王, 王大夫诊看过后,道榻上之人身体并无大碍,只是醉酒昏睡而已, 开了一剂醒酒汤,又售给我可以缓解皮肤疼痒的紫草药膏。
曹大哥与王大夫俱离开后,我请客栈小二煎了醒酒汤。醒酒汤转温时,我试着想给谢沉喂些, 但谢沉唇齿抿咬着很紧,似睡梦中亦需极力克制某种巨大的痛苦, 汤汁一点都灌不进去。
我没奈何,只能放下汤药碗, 想着谢沉只是在醉酒昏睡,睡一觉、酒醒了就好了, 这醒酒汤喝不喝也无所谓。
只是那手臂上的红疹, 应是使谢沉十分难受的,纵然他此刻沉睡着, 或也使他梦中不得安宁。
我就将谢沉那条手臂从衣袖中拿了出来,打开那瓶紫草药膏,用签子挑着止痒药膏,一点点地往他小臂上的红疹处涂抹。
涂抹着时, 我的目光总不自觉落在谢沉手臂上的刀痕上。是几道很深的刀痕,可以想见当年匕首划在手臂上时,利刃往血肉里嵌得有多深, 是多么地鲜血淋淋。
想想都感觉很疼,我心暗暗颤揪着, 再仔细观察那几道刀痕,感觉这些伤似乎不是同一时间用匕首刺划的, 似是时间要每隔数年,且看伤痕方向,应不是外人持刀伤害,而是谢沉他自己,用匕首残伤着他自己的身体。
为何每隔数年,就要这般伤害自己……颤揪着的心,浮起更深的疑虑,我抬眸移看向正在榻上昏睡的谢沉,看他面色苍白,眉目间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紧抿着的唇齿,昭示着他睡梦中其实并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