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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春期(24)

作者: 玛丽苏消亡史 阅读记录

两个卷饼下肚,尤思嘉抱着水壶开始吨吨吨喝水,吃饱喝足困劲也上来,倚在树干上眯瞪着两只眼睛。

杨暄把帽子和外套盖在她身上,忽然察觉身后有脚步声。

原本以为是姗姗来迟的姥爷,转身一看,竟然还是之前的那人。

他看见杨暄后,仍旧是笑呵呵的样子:“又见面了。”

杨暄瞧他一眼没吭声,站起来继续往地里走。

这人也跟着走:“躺那睡觉的小女孩是你什么人?”

“邻居家的妹妹。”杨暄重新捡起镢头后说道。

“哦,那看着和我孙子年纪差不多,也是上二年级?”

杨暄没回答他,只是觉得这人一看就是个有钱人,有钱人喜欢来这边算命,有钱人还有闲心去操心别人的事情。他只反问:“你不是本地人吧?”

对方瞧他一眼,说自己是从市中区来的,做度假山庄的生意,这一段时间都在清河镇旁边考察,讲了一堆自己的事情,最后又问他去没去过市中区。

杨暄没吭声。

他去的地方很少,每月会在农历的固定几天,骑着三轮车带着姥姥去镇上赶集。过年前后,也偶尔会坐大巴到亭山的商城逛一逛,采买过年的东西。荷城有五区一市,清河镇属于亭山区,是荷城少有的贫困县。从小到大,他的足迹只在这附近转悠。

杨暄继续往前密密地锄着地,对方下了田埂,戴上手套跟在他后面撒种子。

这次见面就像拉开了对方的话匣子,喋喋不休的声音落在土地里跳来跳去。这人端着盆子跟在杨暄后面,一脚深一脚浅地撒种子洒到地头,忽然抬头,日光在他的眼镜上反出白花花的影,末了他终于来了一句:“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老是打听你,总是来找你?”

杨暄额上布满了汗,他的手心里也都是汗。

尤思嘉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她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拽了下来,整个人睡得晕乎乎的。

她走到田埂上,发现地里除了杨暄,四奶奶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了,她一边抛种子一边眯着眼瞧她:“小思嘉,睡醒啦?”

尤思嘉迷迷瞪瞪点点头:“几点了?”

“吃完晌午饭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表,是一点出头,路上加上干活的时间,现在得三点多了,你要回家?”

尤思嘉又点点头。

杨暄停了手里的活,要上来送她,尤思嘉摆摆手拒绝了,她把衣服叠好放到三轮车上,一路揪着野花野草,慢吞吞地往回走。

尤思洁见她裹着一身土和杂草进门,嫌弃得要命:“你又野哪去了?中午饭都不回来吃,赶紧把你那脏衣服脱了!”

尤思嘉只好换了一身衣裳,把沾满土的脏衣服丢进盆里,搬着盆到院子的水龙头下面,往盆里胡乱撒上一圈洗衣粉加水泡上,接着她就跑进屋,搬着小凳子在电视机前面看电视。

看了没多久,尤思洁就过来把遥控器夺了过来,命令她把泡着的衣服给洗了。

尤思嘉不敢反抗,蹲在院子里开始洗衣服,磨磨蹭蹭洗了一下午才晾上。

等吃完晚饭,遥控器的归属权才重新回到了她手上,刚蹲在电视机前没几分钟,外面熟悉的吵闹声就吸引了尤思嘉的注意。

她跑出去,走到斜对门,悄悄地透过门缝往里面看。

果不其然,四爷爷又醉醺醺的躺在了地上。

天逐渐热,为了防蚊子,堂屋外换上了纱窗门,屋内有四奶奶压抑不住的哭声,丝丝缕缕地透过纱窗飘出来传到她耳边,一阵又一阵。

尤思嘉用手指轻轻拨了一下门,视线扩大,伙房灯泡散发出来的昏黄光线照亮了小院里的满地狼藉,她的目光在里面来回溜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杨暄。

尤思嘉转身,还没走几步,突然顿住脚步。

狗窝旁边有一道沉默的影子。

杨暄坐在狗窝旁的石头上,脊背紧贴着墙壁,大黄则盘起身子,紧贴着他的小腿卧着。

尤思嘉走近,他才偏过脸来瞧她,昏暗之下,他的眼睛潮湿且明亮。

她起初没说话,随后杨暄往旁边移动了一下,给腾出来一块位置,尤思嘉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两人一起静静听着院内的声音,哭泣声一旦起高,怒骂和摔打的声音也就袭来。

尤思嘉的鞋底碰到了石头,小声问道:“他为什么喝酒?”

杨暄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心情不好就会喝酒。”

“他有什么心情不好的事情吗?”

“太多了,”杨暄嘲讽一般弯下唇角,“今天是因为修车没赚到钱,因为我和姥姥回家太晚,没人给他做饭。”

“可是你和四奶奶今天都在地里干活。”

杨暄又不说话了,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尤思嘉又问:“那你吃晚饭了吗?”

他摇摇头,说自己不饿。

“你先走吧,”杨暄说,“我想继续坐一会儿。”

尤思嘉跳下石凳,一步三回头,慢慢地走回家了。

一直躺着的大黄突然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杂草,杨暄垂下手摸摸它的脑袋,它又重新蜷缩了下去。

尤思嘉没过两分钟又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她掏了掏自己的口袋,神神秘秘地把东西往他手里塞。

杨暄低头一看,是彩色塑料纸裹的糖果。

尤思嘉声音小小的:“你偷偷拿着,这是我姐之前……呃,她送我的。”

说完又把一个玻璃瓶子摆在他面前,撂下一句“这个送给你玩”,紧接着转身跑开了。

还是之前装汽水的玻璃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