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婚(19)
季绾也不是强势骁悍的人,但不喜欢吃亏,“下次听到,直接怼回去。”
“算了,都是邻里。”
“娘,人最爱捏软面团。”
何琇佩脾气好,习惯做软面团,鲜少动怒。看女儿练得认真,她拿过布帕沾水,擦去女儿额头的细汗,“娘去做荔枝冰酪,给你们解暑。”
自从有了存冰,季家每日的膳食里总会多出一样冰点。
季绾点点头,眯着左眼射出箭矢,射在草靶的左下角。
蔡恬霜坐在东厢房的屋顶,含着糖果,咯嘣咬碎在嘴里,美滋滋的样子嵌入晚霞为画的天幕中。
这个“小夫子”多少有些靠不住,季绾失笑,继续练习。
“窝弓不适合短距离射击。”蔡小夫子舔舔嘴巴上的余甜,纵身跃下屋檐,梭巡一圈场地,“院子太小了,咱们去外面练习吧。”
附近的巷子多狭窄,恐会误伤路人,只有后山有片空地。
后山有兽出没,换作平时,季绾是不会前去的,尤其是夕阳西下后,如今有了功夫了得的小夫子,也算是壮了胆儿。
两人结伴去往后山那片空地。
空地青草萋萋,蔡恬霜在远处设靶,朝季绾挥手。
季绾抬臂,感受风向,“嗖”地射出箭矢。
晚风很大,箭矢随着风向完全偏离了靶子。
射箭好难。
蔡恬霜捡起箭矢,小跑过去,“风大,打偏很正常,要多练习掌握技巧 。”
说罢,她接过窝弓,一瞬的工夫射出箭矢,箭镞弧形破空,射中靶子,仅差了分毫。
季绾在心中肯定了蔡小夫子的箭法,正想着,余光捕捉到两道身影,正朝这边走来。
一人玄衣革带,墨发绾于银冠。
步调轻缓。
紧随其后的陌寒小跑几步上前,朝蔡恬霜比划个手势,示意她有些眼力见。
蔡恬霜没懂,还以为陌寒主动“请缨”要做活靶子,于是拉过季绾,煞有其事道:“正好,拿那家伙试试手。”
“......别了。”
活人是最好克服心理恐惧的靶子,蔡恬霜觉得机会难得,抓起季绾的手瞄准前方,手把手示范起来。
哪知,在她手指弯曲的一剎,陌寒有了预判,下意识迅速闪身,反应过来时,方想起身后的人。
“大人当心!”
箭矢脱弦,季绾耳边传来一句“坏了”。
蔡恬霜恐伤了主子,立即飞身去抓。
季绾美目微瞠,眼看着箭矢射向君晟的面门。
电光石火间,君晟徒手握住距离眉心仅有方寸的箭矢,同时闪身,避开了冲过来的蔡恬霜。
青草油润,蔡恬霜没站稳,轱辘辘滚下坡去,吃了一嘴青草,被陌寒提溜起后脖领,急匆匆离开,生怕主子怪罪。
季绾小跑下山坡来到君晟正前方,因山坡坡度,第一次能与之平视,“没事吧?”
“没事。”君晟垂手握箭,将人带回空地处,在季绾不解的目光下,扣住她的肩扳转过身体,背对自己。
季绾浑身紧绷,耳边是男子低沉的引导。
“双脚与肩宽,放松。”
有薄薄呼气擦过后颈,季绾难以集中精力,被那人扶了一下腰。
“背挺直。”
君晟与她的动作虽亲昵,却不显轻浮,完全像是在认真教她技巧,“怎么,力不从心?”
君晟面冷,偏偏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眸,一笑,清绝冠美。此刻,他慵慵懒懒扯着一抹弧度,不笑胜似笑。
季绾定住心神,顺着他的力道抬起手臂,切身感受着。
发丝被吹起,有细细一绺粘在唇上,她无暇他顾,射出箭矢。
“砰!”
正中靶心。
虽有辅助,却也是自己命中的,季绾欣喜之下扭头,正对上男子低垂的眸。
他在看她。
季绾垂下头,听得一声“再来”。
一连练了几次,持弓的手臂有些酸,季绾拉开距离,揉了揉腕子,听君晟提起一件更为袖珍的兵器——袖针。
窝弓虽比弓箭小巧一些,但日常携带并不方便,且一次一发,难以在被围攻时用于防身,而一连多发的袖针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针比箭的穿透力小,不容易惹上人命官司,季绾有些心动,但从没在市井里见过。
“可有草图?”
“你想自制?”
“我会些木匠活......”
精密的暗器哪里是初入门的木匠能制作的。
君晟被逗笑,低低沉沉的,却在女子板起脸儿时,收了笑意。他并非嘲笑她不自量力,而是许久没有与这样涉世未深又认真实在的人打交道了。
抬起左衣袖,他侧了侧下颔,暗示着什么。
季绾看向随风轻扬的宽袖,没懂他的意思。
“嗯?”
“自己拿。”
季绾方意识到,他是打算送给她一副,可男女授受不亲,哪好意探进他的袖子里。
这人分明是在逗弄她。
君晟欲要垂下衣袖,“不拿算了。”
“我要......”
情急之下,季绾撑开他的衣袖,伸进小手摸到一个长条木匣。
“多谢师父。”
“唤我什么?”
“师父。”季绾揣起木匣轻轻一笑,恬静乖巧,“咱们上次说好的,我拜你为师。”
简单的改口,听似拉近了距离,实则更像是避嫌,隔绝了未婚夫妻的暧昧与尴尬,也在提醒男人,他们的关系是名义上的,各取所需,互相利用。
君晟斜睨着避开视线的女子,潋滟的桃花眸微微凝滞,良久,提了提嘴角,没有计较。
夕阳斜照,雀鸟归枝,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