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皇帝被迫成为咸鱼(106)
在这些人身上,苦难似乎是没有尽头的。
但是陛下想要减轻他们身上的苦难。
陛下的希冀如此遥不可及,盛朝幅员辽阔,受苦受难的百姓何止一地?
他所能做的,便是竭尽全力地配合陛下,哪怕身死也在所不惜。
离开县衙时,天已经黑了,囚车缓慢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缓行,囚车中的人一言不发,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这些日子以来,他只为了活着去燕都,去面见陛下,只进食少量的水和面饼,维持着最基础的生命体征。
贺隋光只看他一眼便收回目光,挥了挥手:“出发!”
驴车缓慢地动了起来。
等到了宝鸡县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不知谁点了火把,慢慢地亮出了前方的道路。
是百姓。
是这些日子后,重新“活”过来的百姓。
他们一个跟着一个,缀在了驴车后面,沉默地跟上。
远远看去,像是缀了一圈落在凡间的星子。
“你们……”贺隋光极为动容,万般情绪汇聚在心间,“夜深了,你们早些回去。”
有小孩蹦蹦跳跳地从后面跑过来,拽着贺隋光衣服的下摆,露出一个缺了门牙的笑:“阿娘说,晚上黑,送你们一程。”
贺隋光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跟着走了几步,依依不舍地看向后面的囚车,小声说:“大人,我们县令不是坏人,可不可以不要让他坐那里面。”
“他的好坏不是我能决定的,得让陛下决定。”贺隋光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知道这孩子理解没有,反而说:“陛下是好人,县令也是好人。”
——这孩子甚至以为陛下是个人名。
听到这话,贺隋光心念一动,不知为何,这些人都对这位县令如此推崇。
可之前宝鸡县受灾又不是假的。
这些疑问现在不是一个孩子会知道的事,县丞似乎知道一些内情,但也闭口不言。
宝鸡县,或者说整个州府,都有让他们忌惮的东西。
只有燕都,只有陛下,能够让他们放下所有顾虑。
——
历时一个多月,从四月下旬来到了六月上旬,这场春汛终于彻底结束。
燕都渐渐热了起来,夏季快要到了。
明慕头疼的事逐渐成为了夏汛、沿海台风以及倭寇。
以往无所不利的好运气忽然在此时消失了,良种一事推行许久,也没有消息;治水的人有,但是提出的设想都是打补丁,而不是彻底重置程序。
“冷静、冷静、冷静,不能一蹴而就。”明慕在放着冰鉴的殿中走来走去,放满了冰的冰鉴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却没能缓解他心中的燥热,嘴里默默地念叨着,“不能心急、不能心急……”
不顺利是很正常的事,谁在人生中没有遇到过困难呢?他以前就是顺风顺水太久了才会这么经不住挫折……
人生的路还很长……
明慕停下脚步,蹲下来,都快把自己安慰哭了。
在阚英心里,明慕简直就是水晶做的人,热了冷了都能叫陛下生病,此时悄悄叫人取了些冰下去,自己则是学着陛下的样子,陪在身边。
明慕挪了一点点,留出一个空位。
知道陛下正在为朝堂上的事情烦恼,阚英没有提起前边的事,只说宫里:“礼部都快准备好了,正在看下半年的日子。”
明慕下意识地问:“什么日子?”
“您大婚的日子啊。”阚英笑眯眯地说。
明慕脚下一滑,差点倒到地上。
时间过得这么快。
他都快成婚了。
上辈子明慕有一对很幸福的父母,在良好家庭氛围的熏陶下,他不自觉提升了他对另一半的要求——最起码要真心相爱。只是二十多年,始终没有遇到合适的。
猝死穿越到这个王朝,他居然要成婚了。
不得不说,这间好消息算是冲淡了今日的种种不顺,明慕焦灼的心情总算有所缓解:“今日政务处理完了,我去临西王府。”
算起来,好像很久没有见到对方了。
阚英没有立刻应下,反而思考了一会,道:“陛下,贺寺正今日便要回燕都了,陛下是先接见他,还是直接……”
“去见贺隋光吧。”明慕想起之前对方寄过来的奏疏,上面的内容写得很详细,足以让他了解当地的情况,还有宝鸡县的县令……
对方说其中或有隐情,必须要来燕都,对方才会说。
明慕今日为一直没有进度的各项事焦灼,才会忘了今日是对方回来的日子。
阚英诶了一声,立刻下去准备,务必让贺隋光一回燕都,就直奔皇城。
明慕没等多久,便见人将贺隋光引来,身后跟着一个骨瘦嶙峋,手中配着镣铐的老人。
“这位便是……宝鸡县县令?”
文书上不是只说他三十多吗?怎么看起来……年龄这么大了。
明慕疑惑地喊人赐了座。
不过现在倒不是问的时候。
因着系统的缘故,明慕在贺隋光面前更为亲和一些,此时倒是没顾什么君臣虚礼,细细询问对方一路上遇见的事情,而贺隋光也知无不言。
一番奏对下来,已经快过了一个时辰。
明慕叫人送来新一轮的茶水以及糕点,指了指简单的点心:“爱卿尽可尝尝。”
这不是那些常见的、一块一块的点心,而是一个小碗,里面是细腻的、软绵绵的食物。
“这就是陛下的良种?”贺隋光知道,这或许就是那枚种子种出来的东西,不知道陛下想的是什么,看起来似乎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