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月面色缓了许多。

“爹爹很生气，他不许我再与你来往。卉翕夫人也说你的母亲不会喜欢我，让我别理你。”

恒阳听了只能苦笑。“他们终归是为了你好。”

盈月点头，然后迟疑道。“我也认为爹爹和卉翕夫人的话有道理。”

丹愫神君言语如刀，华微也非善意。

恒阳再好，也很难称得上良缘。

盈月在人间见过、听过，知道情深义重的夫妇也会因身边亲人的干涉走到恩断义绝。

“……婚姻大事，我想我们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

这四个字原本是恒阳说与盈月的。那会儿两人方互许心意，恒阳满心希望能够让盈月在丹愫神君面前有个好印象，所以千般考虑、万般设想。不曾想今时今日竟从盈月口中听到了这个字。

恒阳心中不无失落。

“那么你认为……怎么才算从长计议呢？”

盈月幽怨地看着他：“你非要逼我吗？”

若有风度，恒阳应该暂且离去，给盈月思考、缓和的时间。女子心软，或许拖延些时日，盈月便原谅恒阳了。

恒阳沉默了。

无论是母亲的态度，还是突然冒出来的华微，都是他对不住盈月。

他既没有预料到母亲的态度对盈月如此不喜，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年纪轻轻的当爹。他太相信母亲对他的爱与包容……他甚至开始后悔，也许与盈月的关系开始得太快、太草率。盈月若遭遇的难堪，全是自己的原因，她何其无辜！

恒阳的愧疚落在盈月眼里，盈月更加难过。

与恒阳相识相知的快乐清晰得犹如昨日，盈月难以舍弃。今时今日种种烦恼又是真真切切，她也做不到委曲求全。

为何情爱不能只有纯粹的欢喜呢？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偶尔华微会悄悄溜来，除了抱怨恒阳奉命去魔界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是明示暗示她想搬到竹林。

恒阳去魔界调查上次魔族潜入碧云山之事。

华微告诉青岚，那个魔女是她偷偷放跑的。她说那个魔女叫冷霜，是魔域一个大魔头，未来是恒阳的得力干将，所以华微就偷偷把冷霜放了。

青岚问他是否也告诉了恒阳。

“说了呀，所以阿爹罚我在流光峰禁足，我都只能偷偷来看爹爹…”

“不过，阿爹明知道他将来会变成三界最大的魔头，他竟然都不问发生了什么事。爹爹你不觉得奇怪吗？”

华微的话青岚既惊讶有觉得在情理之中。

“你阿爹、咳咳……”听多了阿爹、爹爹什么的，青岚差点顺口带了出来。“恒阳是自信。”

华微满脸迷惑。

“命数是很神奇的，它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变数。你口中两万年后的世界，在此刻应该没有你才对。可是当你回溯时空来到两万年前，本不该存在的你存在了，变数亦由此而生。未来的命数有怎么可能还和你口中的两万年后相同呢！对恒阳来说不可能实现的所谓未来，哪里值得好奇？”

华微怔忡，然后脸色发白。

“不、不可能吧。”

青岚没有继续说。

所谓未来从华微出现的那刻就已经改变，这也是最近青岚才想通的道理。

他没有继续说，因为华微的脸色已经煞白。

青岚没有安慰华微。华微此时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但她很快也会想明白——改变……不正是华微的目的吗？

恒阳在魔界查出什么，没有谁会告知青岚，他也不好奇。

只是恒阳回碧云山后，很快那俩人族弟子迎来他俩的宣判——打入人界、重入轮回。

据说是齐云的主意，他讨厌人族，说要让人族弟子哪里来哪里去。

为以儆效尤，碧云山众弟子皆往观刑。

青岚也被华微拖着去看热闹。

华微如青岚所料，没两天便恢复成斗志昂扬的模样，显然是想明白了。于是，也会想方设法的将青岚和恒阳凑一块儿“培养感情”。

自天柱倾颓、建木断裂后，神、人、魔三界仍然有通道连接。

譬如眼前的轮回台。

云海之中一方漩涡，仙人落入肉身会被其中的罡风绞杀，魂魄则会被无形的力量抽出并洗去记忆、灵力，投入某个未生出灵智的凡间胎儿体内。

胎儿不一定是凡人胎儿，也有可能是兽类，老虎、狮子、狗熊、猪、牛、羊、老鼠……

修为太弱，变成蚂蚁也有可能。

彻彻底底，一丝灵力也不存的新生。

轮回台非神族造物，天地初分、三界成型时就存在了。神族发现它、利用它，并因其功用与六道轮回相似，以“轮回台”名之。

凡天地孕育之物，超脱三界，不为神族所控。若神仙不小心跌入轮回台，也只能自求多福。

这是意外之后恒阳第一次看到青岚，一看到青岚，恒阳便耳朵发痒、手掌发热、手背上的汗毛一根根地竖起。

从青岚身后蹦跶出一个华微，华微牵着青岚的衣袖，往恒阳的方向拽。

“阿爹！”

恒阳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一连数步，没发现退无可退，竟一脚踏空，身体往后倒去。青岚反应快，长臂向恒阳伸出，眼看就要抓住恒阳。不知为何，恒阳凌空的身体奇特的往旁边微缩，硬生生避开青岚的接触。

后方虚空，轮回台内外灵气涌动，盘旋成涡状，生出一股奇特的引力，将恒阳往漩涡中心牵扯。

青岚怔住。

鸿翎惊呼：“恒阳——”

华微松开青岚的袖子，惊慌失措的扑向恒阳。站在恒阳身侧的昳彩比她反应更快，敏捷的飞身而下欲抓住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