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184)
姜治过来抱住他,又有气无力的把手机举起来。
“嗯,还有别的事吗?”
“暂时没有了,”喻律师,“节哀。”
林尹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林尹还抱着姜治,闷闷道:“怎么出来了?”
“不放心。”
林尹沉默着,过了良久,才开口道:“林原松死了。”
姜治正要摸他头发的手停住了。
“要请几天假吗?回去看看。”
林尹抱紧姜治,“你跟我一起吧。”
“好。”
就算林尹不说,他也要和他一起,他怎么敢放心林尹一个人。
林原松火化下葬的那天,天气不太好,又下了雨,不知怎的,雨里还夹着雪,落到地上变成了湿滑的冰,有风吹过来,寒气就往骨子里钻,冷的发疼。
北方这种天气也不是经常有的,今天,大概是运气不好。
葬礼的事情都是喻律师代为处理,那一天,葬礼上来了好多人,好像都是林原松的朋友,林尹居然一个也不认识。
他们惊奇的看着这个跟林原松长得五分像的男生,都过来问他是不是林原松的儿子。
这真是林原松的儿子?好
多人都这么问。
为什么没有见过?
林尹没说话。
林尹看着装着林原松的骨灰的小盒子下了葬,生前无论多么高大的人,死后也就这么一捧骨灰,骨灰入了土,这一生也完结了。
墓碑上贴着林原松的照片,黑白的,林尹看着,忽然就觉得有些陌生。
他眼眶有些干涩,可眼里却没有泪,他就撑着一把黑伞,定定的看着。
又有人来说,这孩子真冷血,他爹死了都不哭一下。
林尹当没听见,他就站着,看着许多来来往往的人,真心的,虚伪的,还有一些讨论财产的,林尹垂着眼睑,全当没听见。
直到墓园的人走光,只剩了林尹,还有,一直都没开口的喻律师。
林原松的墓前放了一圈的花,被雨淋雪打着,花瓣七零八碎,落了一地。
他忽然想起来有一次,林原松问他,我死了你很开心?
他说是。
现在林原松真死了,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林尹在墓园站了很久,直到腿有些酸了,这才终于动了动。
他转过身,喻律师就在他身后站着。
喻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到林尹面前,说:“这是林先生遗产继承的文件,你看一下。”
林尹接过胡乱翻了翻,除了一堆他看不太懂的文件,还有就是一张房产证。
不是之前住的。
上面却是他的名字。
喻律师继续说:“这些是林先生去年的时候就准备好的。”
去年……林尹垂了眸子。
原来那么早啊,原来那个时候,林原松就没想过活着了。
林尹把文件收好,道了声谢。
转身欲走,喻律师又开口叫住他:“林尹。”
“怎么了?”
“林先生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
“他说,抱歉。”
出了墓园,林尹看到姜治就在不远处撑着伞站着。
他走过去,姜治说:“回家吗?”
林尹手里的伞扔在了地上,上前一步抱住姜治,哭得崩溃又狼狈。
林原松死了他并不伤心,可他也没多开心。
他跟林原松互看不顺眼了十几年,最后,林原松却跟他说一句抱歉。
当天晚上,林尹发了一通烧,白天吹了很长时间的冷风,这几天又因为林原松的事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积压在身体里直接就爆发了。
姜治忙忙碌碌照顾林尹到后半夜,终于降下体温了,姜治躺上床,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进了怀里。
第二天早上林尹没什么事了,姜治本来打算再让他休息一天,林尹不肯,硬是去了学校,姜治无奈只得从衣柜里找出棉衣给林尹裹上。
后来林尹抽空去了一趟那个林原松留给他的房子,地方和原来住的地方距离还挺远,但更加靠近他的学校。
房子里只有一间房间动过,林尹进去看了一眼,愣了。
他之前的房间什么样子,这个房间就是什么样子,他之前房间里所有的东西也都在原来的地方摆放着。
陌生又熟悉。
他的书桌上还放着一封信。
“……明知道你最无辜,可每当看到你的时候,仍会有满腔愤怒,但又无从下手,对我,对这一家人来说,你是意外,我也曾想好好对你,我发现我做不到,而且有人也不会允许我做到,于是慢慢觉得,现在这样,挺好,那些人自私,我数次庆幸,你跟他们不会扯上太多关系,我也尽量减少你和那些人的接触,我死之前,尽最大的可能切断了你和他们的联系,他们不会再找你,我这一生都是悲剧,你不一样,你也不该承受这些。”
“还有,抱歉,没能让你有一个完整的家。”
林尹捏着那张纸,站在桌前,久久未曾动过。
林尹本想将这张纸撕碎,想了又想,还是将信折好,塞进了抽屉最里面。
算了。
林原松光鲜半生,最后的结果,跟妻离子散也就差了那一步之遥。
林原松大概是好的,只是他不懂。
他不想懂,林原松也没给过他机会懂。
林尹锁好了门,转身下了楼。
姜治就在楼下等着。
姜治本来也想跟他上来,林尹说,我自己去吧,没事的。
姜治看见林尹下来,立刻上前询问:“怎么样?”
林尹笑了一下:“应该,算是没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