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后我成了一只背后灵(28)
小女孩儿眼睛亮亮地,用力地摇了摇头,“不会!大哥哥你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乐乐刚刚看见了,大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很喜欢。妈妈说了,如果大哥哥有了小风车,就会高兴,高兴了就会笑。”
耳边是小姑娘天真的话语,陈平生抬头看向玻璃走道的门边。
那位年轻的母亲正牵着轮椅上丈夫的手看向这边,笑得温柔。视线相撞,她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低头冲轮椅上的男人说了什么,男人也望了过来,同样轻笑着挥了挥手。
陈平生看着那温柔的笑容,鼻尖酸涩,匆匆向那对夫妻点头致意,低头看向眼前的小女孩儿。
被牵住的手动了动,许拟会意地松开他的手,转而扶住他的腰。
陈平生伸手,被许拟捂得温暖的手落在小姑娘的头顶,轻轻拂过她乌黑柔软的发丝,如小女孩儿所愿地,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我很喜欢,一定会替你好好保护它。”
再次向门口将要离开的一家人挥手道别,陈平生握紧手中的礼物,目送他们离开。
人影逐渐淡出视线,陈平生低下头看向小风车。手指拨动叶片,风车顺着他的力道转了小半圈又停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侧,许拟默默注视着他,靠得很近。
陈平生这才注意到腰侧和半边身体上紧贴的温度,沉默地一动不动。许拟却丝毫不理会他的沉默,厚脸皮地继续贴着他,视线落在那玫粉色的风车上,努了努嘴,“你这不是很喜欢吗?”
陈平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说得不是风车本身,是颜色。
嘴角抽了抽,懒得和这个突然幼稚起来的人辩解,只是想到那粉蓝色的头盔,忍不住回他:“你好意思说我吗?”
许拟睁大了眼睛,扶着陈平生往另一个方向走,语气夸张,“我冤枉啊!那又不是我买的。”
陈平生偏头看向他,许拟咳了两声,笑了起来,“说真的,我借得我嫂子的车,那头盔是她和我哥买的。”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要这么说,难不成我哥喜欢这种颜色吗?真看不出来。”
陈平生有些惊讶,“嫂子?”
据他所知,许拟他哥也就比他大了两三岁,怎么快就成家了吗?
许拟捏着他的手指,看出了他的疑惑,“没那么快。但是他俩谈了都快五年了,也互相见了父母,差不多是定下来了。”他笑着抬头看向前方,“我爸妈可喜欢我嫂子了,我也觉得她是个奇人。就我哥那性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拿下他的。”
陈平生垂下眼,盯着手里的风车,没再接话。
订婚,结婚。
许拟的哥哥已经快成家了,那他呢?他以后肯定也是要结婚的,对象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陈平生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不同的。
别的小男生上赶着给漂亮女孩子献殷勤,他却没有他们口中所说的那种感觉,他好像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记忆中唯一一次和那种感觉类似的,是母亲还在时,带着他去游乐园,在棉花糖的摊位面前,他看见了一个像瓷娃娃一样的男孩儿,只觉得他大概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人,把手中自己都没舍得吃的棉花糖送给了他。
那个小男孩儿比他还小一些,拿到棉花糖,眼睛都亮了,笑得甜甜地喊他哥哥,好像还给他送了回礼。但他只顾着看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没来得及看那个礼物是什么。然后人流挤过来,他和那个小男孩儿被冲散了。那小小一个的礼物也在人头涌动间不知掉进了哪个角落。
他找不到那个小瓷娃娃,还弄丢了礼物,憋不住哭了起来。在不远处等待的母亲连忙赶了过来,哄了他很久,但就算给他重新买了一根棉花糖都无济于事。
直到她拿起那个被他贴满贴画的手机给他看,他看到屏幕里那张光影变化间他和那个小男孩儿站在一起的照片,这才勉强被哄好了。
母亲还十分惊讶,回去就把那张照片打印了出来,当吉祥物一样供着。
只是时过境迁,照片在几年的时光中早已不知道被丢进了哪个角落,他也不再是一根棉花糖或是一张照片就能哄好的小男孩儿。现在想起,记忆也是模糊的,覆着一层厚厚的拂不开的灰尘。
唯一清楚的是,他从那时就知道了,自己和其他男孩子似乎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只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也无暇再去对一个什么人动心。
直到他遇到了身旁这个人。
在他身边时,心跳似乎总是会比平时快上一些。那份温暖和明亮像是初夏的阳光,被带着暖意的微风卷着,逐渐落在他身上。他忍不住地驻足在光下,贪恋那样的温度。
久在泥沼中挣扎的人,昏暗中游荡太久的游魂,最渴望也最恐惧的就是重新见到光。
他的身边也有很多很好的人。因为他们的存在,他们给的爱,他的身上没有长出太过尖锐的刺,没有放任自己溺死在黑暗里。
但这个人和他们不一样。
这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是他曾经最害怕也最期待的那一束光。他在不知不觉间,不愿意再逃避,放任他侵入自己的领域,也试探着一步一步靠近。
他也想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有那样的机会,一个再次拥抱阳光的机会。
他从前只是简单地想,自己要活着,自己得活着,得留着一口气,时不时用尽力气浮到水面上露出口鼻,维持呼吸。遇到这个人之后,他的要求却变得没有那么简单了。他开始努力地想到水面上去,想追着他,想到岸上去,想和他一起站在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