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古后我成了一只背后灵(44)
陈平生呆住了,他愣愣的看着身前的人直起身站在他面前,脑子里的一根弦“啪”的断了。
低沉的声音在房间中响起,打断了陈彻的自言自语。
“你失去了妻子,阿生难道不是失去了母亲吗?难道你觉得他就不难过?不伤心?还是说你觉得他会故意让自己的母亲去送死?”
陈彻抬起眼,怔怔地看着面前高大的青年,这次他看清了,那双眼睛里满是燃烧的怒火。
“你……”
许拟打断他的话:“陈叔叔,我就叫您这一声叔叔。”他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您还觉得阿生他完全没有反抗您的能力是吗?”
陈彻愣住了,青年却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接着道:“他现在已经比你高,就算因为营养不良有些瘦,过了今天,他也是一个成年男人了,你凭什么觉得他就打不过你。”
“你打他骂他,他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任你施为,为什么不报警,你难道真的就一点都不明白吗?你那被酒精灌满的脑子难道真的已经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了吗?”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不等他想明白,许拟闭了闭眼,平复着翻涌的情绪,放轻了声音,“陈叔叔,如果,你的妻子还在世,她会愿意看见你这样对待她的孩子吗?如果她看到你这样做,会怎么想,怎么做呢?你有想过这些吗?”
“别骗自己了,你根本不爱她。你谁都不爱,你只爱你自己。”
他想过吗?
他怎么敢去想?
他不敢。
他太爱她了。他无法接受她的死亡,他太害怕,这个失去了她的世界实在可怖,让他无法忍受。
所以他任由自己堕落,成天沉溺于酒精,只是希望那些并不好闻的液体能暂时麻痹自己的神经。
他只是希望那个人能像以前一样,突然出现,骂他一顿,不许他再喝酒。
可是,哪怕是在梦里,她都从未来过……
红血丝在眼球中蔓延着,陈彻撑着墙壁猛地起身,被酒精掏空的身体让他显些一头栽倒下去,他踉跄几步站好,表情狰狞,“你知道什么?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瞎说八道?啊?”
他拿起地上的酒瓶向那陌生的青年砸去,色厉内荏地怒吼着:“你他妈给老子滚出去!滚出我家!快滚!”
他不敢去想。难道他知道不爱林戚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他爱她,年少相识走到这一步,他怎么可能不爱她?
陈平生呆立在那里,听着身前的人为他辩解。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像陈彻说得那样不堪,那样罪不可恕。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徘徊。
自从七年前的那天,一身酒气的陈彻第一次冲进他的房门,像只可怕的怪物,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干净,恶狠狠地提着他的衣领,无视他的挣扎踢打,掐得他几乎窒息。他就始终无法走出那个被定罪的怪圈。
那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了自己反抗陈彻的暴力。但那时的他才刚十一岁,个子不高,力气太小。差一点点,就真的要死在那一天了。
爷爷奶奶从父亲的手中救下了他。那只嘶吼的野兽泪流满面,他被人架着,哭嚎着,却仍然试图向他伸出利爪。
他坐在地上,看着那只披着他父亲人皮的怪兽。视线模糊,听力也因为刚刚的窒息而降低。耳膜鼓动着,在血液重新恢复奔流的声音里,那嘶哑而恶毒的诅咒却在朦胧的世界里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杀人犯!你这个害死你妈妈的凶手!你还有什么脸继续活着!给我去死!去死……”
怪兽被拖走了。
但那张面目狰狞却满是泪水的脸,一声声竭尽全力的谩骂和诅咒却深深刻在了他的身体里。
他是杀人犯……
他是杀人犯吗?
爸爸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骂他?为什么要打他?
奶奶为什么总是哭……
爷爷为什么抽那么多烟……
他真的……害死了妈妈吗?
他不敢去问。
无论是打骂他的父亲,还是整日以泪洗面的奶奶,又或是身上满是烟味叹气不已的爷爷。
他们看起来都太难过了,他不能去问。
所以,真的像爸爸说的那样,我是一个杀人犯,是我杀死了妈妈吗?
我不明白,可是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妈妈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好难过好难过,胸口的地方好痛好痛,痛得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
他好想好想妈妈。
妈妈应该不喜欢他哭。她说过,阿生哭起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不好看。
可是眼泪总是不听话地跑出来。对不起,妈妈,总是让你看到丑丑的阿生。
爸爸让我去死。
可是妈妈说过,她要我好好长大。
但她还说,要我听爸爸的话,要照顾爸爸。
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要是听爸爸的话,那我就不能好好长大了。
“阿生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啊?”
妈妈。
阿生果然还是更喜欢妈妈。
所以,他要听妈妈的话。爸爸的话,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还好,爸爸除了第一次想要掐死他,其他的时候都只是打他几下,他应该不会死掉。
这样,妈妈就不会怪他了吧。
但是妈妈,好痛啊,阿生好痛,每次都好痛。
妈妈,你以前怎么没告诉我,听爸爸的话会这么痛。
要是死掉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