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12)

谢远，我找不到你了。

周六，我去花店买了花。走的是梦里熟悉的那条街道，可是那里却没有“远航”。不过现在想想，那里现在可是居民区啊，怎么可能会有花店开在那里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但是同时我却不想否认他的存在。

那就多少有点自相矛盾了吧。我想。

其实妈的确是去世了，不过是在我高三的时候去世的。不是考上大学之后，而是在谢远死后的第三个月。我现在正念高三，现在也正值七月。

有时候我发着呆，甚至就会猜想：或许再过两年，谢远就真的能出现了。

高三毕业放了假，和梦里梦到的一样，我确实考上了一所很好的大学。这天我翻看着日历，才发现今天已经是七月十六日了，离谢远的生日只差了一天。明天就是他的生日了。

我猜想可能没有人会跟我一样，会选择在晚上的时候去墓地。可我实在忍不住，我想给他过一个由我陪他过的生日。

他不是在他最后的时候还撑着陪我过生日了吗？以后我就年年都会来陪着他。年年都来给他过生日。可是我却觉得补偿不了，无法补偿。无论怎么补偿，永远都补偿不了。

晚上的墓地空旷而又荒凉。在一堆墓碑里，我找到了谢远，放下花，低头看着他。

墓上是他的照片，他冲着我笑。我看着他墓上的少年容颜，抚摸着，心里却越发觉得难受。

他将永远十八，永远少年。

永远保持着少年青春容貌，意气永远不消。

他永远青春、年少，永远使人热泪盈眶。

夏季的风很凉，我在夜里和他说了很多话。直到手机的闹铃响起。我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00：00

十七号了。

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我低下头，去吻他的墓：

“生日快乐，谢远。”

这也是后来。我才知道的一件事。

他死后的一百六十六天，我在他房间的柜子里发现了这样的一张纸。分明是他的日记，白纸黑字，有褶皱，能想象得出他写时哭过，而我读时也不禁泪流满面：

亲爱的航航：

十八岁生日快乐，祝你又长大了一岁。

今天不知道你会不会恨我，就算会，我也不后悔，烧伤可不比你讨厌我一辈子好。

我快不能陪你了，如果你知道我偷偷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会不会更加讨厌我？

我什么都不能留给你。又或者说你现在没有那么讨厌我了，现在看到这篇日记的时候，会不会又会埋怨我的离开一点都不让人省心呢？

又或者是某一天你会恨我不在了，没有人能陪你？

抱歉，也可以当我在自作多情。

但是航航，我爱你，别恨我。

落款人姓名：谢远。

而那时看到这封信的我，我就难过得想啊想啊，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呢？

他只不过是爱着一个人罢了。

他不疯。

深情亦疯魔。

番外2

陈知河日记1：

其实从始至终，我都没恨过谢远。

我只是害怕，我一想起谢远这些年过的日子，我就不由得害怕。

我心疼他啊，想想我这十几年里，也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人。最最对不起的，还是我那个被领养的哥哥谢远。

忽然很想回到他第一次被确诊精神病，第一次吞药，第一次失眠之前，去握住他的手，安抚他。去对他说：

“小远，能走出来吗？”

陈知河日记2：

今天和几个朋友去吃饭，碰到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姐姐。就暂且叫她A姐吧。一般来说，三十多岁的女性往往都是结了婚的，但听人说，A姐有一个男朋友，但在一起八年了，还没打算结婚。

我男朋友二十七！饭桌上，A姐和我们举杯，说了这样一句话。我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岁数相差的着实有点大。

直到聚会结束，我问朋友为什么A姐还不结婚，是不打算要孩子吗？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在心里想：其实丁克也可以，又没什么规定结婚之后就一定要生孩子的。结果听朋友一讲，才知道：A姐的男朋友就在他自己二十七岁的时候出车祸去世了。

顿时无言，我男朋友永远十八。

陈知河日记3：

偶尔我会做噩梦。但是现在就算是梦到谢远跳楼那天的场景，我都不会再认为它是噩梦了。

只要能梦到谢远，能在梦里见到他。那就是美梦。有时候，我能因为梦到谢远，而高兴一整天。

两年过得那么快，今年是第四年。他九九年生，一八年跳的楼。我果然还是见不到谢远。但我就是相信奇迹，希望能有一天看到他。怎么不可能呢？谁也无法下判决。

我想，等我有空，一定要给他写下这样一段话：

我亲爱的少年谢远，四年了，你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赠送四百)

学校进行中段考，教授给我们每个人各发一张试卷。其实我很累的，昨晚我为了复习大半夜没睡，现在黑眼圈都挂着。为什么教授不能体谅一下我呢？先让我先趴会儿也好啊。

糊糊涂涂地考完，我更是觉得不轻松。对于成绩我没有太稳的把握。而且脑袋也晕晕乎乎的，像个铅球。头昏脑涨，肯定是昨晚受了凉，今天就感冒了。

连着考了一天，桌子上的抽纸也已经被我用去了一大半。前桌的女生劝我回家的时候去药店买点药，对我说最近降温降得很快，让我要早点回家，不要再受凉了。最近感冒的人很多，要照顾好身体。

我谢过她之后，下了课回家经过药店的时候走了进去。昨夜下了一晚的雪，外面白茫茫的一片，一踩一个雪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