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青竹(45)
一瞬间,所有的吞心鸟都看了过来。数只金黄的眼睛盯着他,令人窒息。
许微竹的灵力微弱,又因压制身上的毒而耗去一半,此一击,已是他的全部。
少年脸色苍白,明明连站都站不稳,却依然不躲不避地直视那些怪异的金瞳,一字一字,虚弱却坚定,“放开她!”
“呵。”一声冷笑,威压再次扣了过来,许微竹双腿在发抖,却始终没有再被威压震倒。
“胆子倒是大。可惜打扰了本君兴致,杀了。”金殿里传出来的声音带着回响,一下一下地震着所有人的脑袋。
风衍整个人都定住了,出了一身冷汗,完全不敢动。他感受到了,从金殿里望过来的冰冷竖瞳。
怒意释放,威压如排山倒海之势压过来,许微竹的内脏似被一只无形大手捏住,越来越紧,越来越紧,无法呼吸,无法逃离。
就在胸口传来断裂的一瞬,一声凄厉的嘶鸣从地下响起。
方才还在欢呼的吞心鸟顿时吵闹起来,发出嘶鸣回应。
威压也被收了回去。
“有趣。你们竟给本君备了这么一份大礼。”华服女人从金殿一跃而下,笑声狂妄,比吞心鸟的嘶鸣还要刺耳。
“谁也不许动。若本君回来,有一尘一土换了位置,你们都得死。”女人绿色的竖瞳打量了一圈吞心鸟,最后停在许微竹身上。
许微竹盯着她,半点不避。
“真有趣!这么有趣的事,本君定要叫她也来享受一番。”女人见他不惧,笑意更甚,兴奋到了极点,竖瞳不住地颤抖,怪异得叫人不敢直视。
女人大笑着离开,身后却无一人一妖动弹。
这死老妖怪的阵比以前又精了。风衍动不了,又是嫉妒又是愤怒地在心里咒骂着。
*
浑身闷痛,像是被拽着胡乱往地上墙上砸了数遍,连骨头都疼得过分。
云曈睁开眼,视线一片模糊,擦了几遍,才将脸上的血污擦净。
视线终于清明,云曈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开始打量周围。很暗,像是在地下,很浓重的腥臭味。缓了一会儿,越来越适应黑暗,也寻到腥臭的来源。
四五只妖鸟尸体,眼角嘴边都是绿色的血,似被巨大的力量震飞,翅膀软塌塌地搁在地上,如同全身骨骼和内脏都被震碎。
云曈盯着周围血腥的妖鸟尸体愣了片刻,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这些都是她杀的
她手上确实沾满了血,可她满手的红与妖鸟绿色的血完全不一样,比起妖鸟,更像是她自己的血。
昏迷前脑海中略过的那个印记再次出现,云曈轻轻拉起左手衣袖,只看了一眼,眼神便沉了下来。
手臂上的三瓣莲花金印又灰了一瓣,仅剩最后一瓣还带着耀眼的金色。
是莲花金印保护了她。恐怕是她昏迷的时候这群妖怪准备杀她,莲花金印察觉到她濒死,催动了护体金光。
盯了片刻,云曈皱起了眉。
一次是意外,两次便是无能了。
真是没用。
云曈面无表情地放下衣袖,仿佛感受不到浑身的疼痛,她走得很急,一声不吭,顺着洞穴的光向前。
她此生最恨,便是自己的无能。
血印封住灵脉算什么理由压制心魔又是什么借口
若无灵力便一事无成,遇见这么几只妖怪便需莲花金印来护,那她近十年的努力和苦修是什么?
她的命,该全部由自己做主。想死就去死,想活就去争。无需由旁人来托底护佑。
更不该……让他来护。
胸口仿佛点了一把火,眉间血印也似着了一般,异常灼热。云曈满腔怒气,脸上却越来越平静。
耳边听见碎响,云曈抬眼,无比冷静地盯向声响来处。
里面安静了太久,巡逻的守卫妖鸟终于忍不住前去探查。
才走近几步,就看见黝黑的地道深处走出一个脏兮兮的身影。
是个女人。
看着浑身是伤,明明身上一点灵力气息都没有,像是个普通的凡人,可这个凡人见到它这个妖臂人身的妖怪也不惊讶,反而有些高兴,眸光愈亮,似藏了火在里面。
不对劲!
“站住!”虽直觉不对,但守卫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一翅膀就能直接扇死,有什么可怕的。
女人向前的脚步应声而止,她轻轻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看着不长“人”样的守卫妖鸟眨了眨眼。
“我站住了,然后呢?”她问道。
行为举止像是在听它的话,语气和表情却实在可怖,冷静得叫妖怪背后生寒。
有问题!
守卫当即放弃本就化不好的人形,现出巨大的鸟身,仰头长鸣,呼唤同族。
自始至终,女人只是看着它。
“再敢往前!我吃了你!”
妖鸟的嘶鸣难听得让女人皱眉,她听了偏要再向前一步,仰头望向妖鸟,目光冷冷,不屑之意满满。
虽挑衅回去了,却还是有些不高兴,“我以礼相待,你却回以威胁。”女人颇有些疑惑,问道:“你们吞心鸟一族吃了这么多的人心,怎么还没学会人界的礼仪呢”
吞心鸟终于被她激起了火,宽大的翅膀扇出狂风,将女人额前凌乱的碎发吹得往后仰去,女人只笑,不慌不忙地又向前走了一步。
吞心鸟张开尖嘴,艳红的长舌似剑一般,极速向女人飞去。
红舌擦过衣角,留下一摊黏液。
恶心的东西。
心中越气,面上越笑。云曈顺手从岩壁上摸了一把碎石,攥在手里,笑吟吟地走近眼前这只吞心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