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青竹(49)
她看着这个狂妄的蛇妖,一句一句,轻笑道:“我伤你妖魄你都不愿杀我,而那些人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能狠心折磨。你放言要杀寒崖仙君,却连寒崖仙君留下的金印都不敢破,只敢在他背后叫嚣凶狠。”
“说到底,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不入流的老妖怪。只敢欺软,不敢斗硬。若寒崖仙君真来了,恐怕你就只知道求饶逃跑了。”
“莫说杀他。便是要伤他,凭你——”云曈顿了一下,冷笑道,“一个连他的弟子都打不过的废物,也敢在此妄想。”
映月脸色已难看到了极点。
“闭嘴!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此置喙本君!”映月气急,一掌拍向云曈。
掌风携着巨大的灵力,直将云曈击飞,重重地摔在台阶上。
喉间腥甜,云曈咳出一大口血,满地鲜红,她却视若无睹,直看向台上的妖怪。
目光灼热,永不畏惧,永不退缩。
“死疯子。”映月冷脸,侧身示意吞心鸟,“绑起来,送到无上宫。”
无上宫,是映月的宫殿。
云曈彻底累了,懒散地往后一靠,任妖鸟捆住她的手脚。
只是……被关在地牢时,云曈仍在想一个人。
不知道许微竹现在怎么样了?
她看见他受伤了,不知伤得重不重,疼不疼现在有没有顺利离开吞心鸟的洞穴
吞心鸟绑了这么多人,一次全出去了,薛泠就在山脚,必然会有所察觉。凭谢初一那狗鼻子,找到他们应是没问题的。
只要和薛泠她们碰见,就会没事的。
云曈劝自己不要多想,靠在墙角,终于有闲情低头去看一眼自己的手——被映月捏断的左手虚虚放在身侧,手腕处青紫,格外吓人。
先前不觉得,现在看了一眼,真疼。
云曈不敢碰,轻轻叹气。
映月不可能给她治手,莲花金印保护她的性命,但并不会被这些并不致命的伤触发,那老妖怪只会吊着她的命,等着取她灵脉里的妖魄。
云曈不想让自己静下来,只要安静,身体上的痛便格外明显,让人麻烦。
地牢里什么都没有,昏暗且空荡,她想找个东西瞧瞧都找不到。
地上脏污,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裙子全弄脏了。不过……反正早就被血染了,脏不脏也无所谓了。
血污让她回想起了祭台上的画面,少年安静苍白的脸一闪而过,云曈心愈担心,止不住地想他。
那血淋淋恶心的画面他从前从未见过,不知有没有吓到。
这也是蜉蝣城城主设下结界阻止未开灵脉的普通人进入的原因。蜉蝣城里尚且还有规矩和法纪,可蜉蝣山却只论实力。人、妖、魔,无论是否开了灵脉,是否掌握了妖气魔气。
只要沾了一个弱字,便就成了玩物。
如蜉蝣般不堪一看的玩物。
云曈垂下眼,长睫颤动着,在模糊不明的视线里把玩着衣裙一角。
纤细白皙的指节里翻动着血色的衣角,白衬着红,分外突兀。她轻眨眼,指尖一转,血色的衣角转过来,上面沾了几滴妖物绿色的血。
人是玩物,妖又何尝不是玩物呢?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地牢里响起,云曈看过去,几只肥硕的老鼠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四处打量,毫不怕人。
映月的确有本事,当年被她一把火烧毁的无上宫又重建起来,地牢还比当年更埋汰污秽。
当年几只瘦小的老鼠钻出来时已把他们吓了一跳,现在的无上宫地牢连老鼠都长得油光水滑,半点不惧人,可见“伙食”之丰厚,作恶之多端。
云曈坐在墙角,姿势和当年一样,静静地看着老鼠,并不为其触动。
她不怕这些东西,现在不怕,当年也未曾怕过。被几只突然冒出的瘦小老鼠吓得跳起来的是另一个人。
“风衍!快将它们赶走!”少女提着裙摆躲在她旁边,神情紧张地催促着一边懒散的少年去赶走老鼠。
“师姐,你不是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连几只小小的老鼠都不敢见。”少年调笑着她,一边动作迅速地赶走了老鼠,还不忘在地牢周围撒一圈药粉,防止老鼠和其他虫蛇再靠近。
少女瞪他一眼,抱住云曈手臂,和她靠在一起,“我要和小云在一起,小云会保护我的。而且小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话这么多,听得人烦。”
少年被说也不恼,笑着坐在她们身边。就算被少女念叨也不气,笑盈盈的,果真和少女说的一样,话多得不得了。
他们两个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很吵,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根本不给旁人插嘴的机会,也不给旁人一点休息的时间。
云曈想的事完全被他们的声音扰乱,火上来了,一人给了一个脑瓜崩。
少女望着她,却又不敢说,只憋屈地拽拽她的衣服,更紧地抱住了她的手臂。
这就是她的小“报复”。
云曈不免轻笑,下意识睁眼看向身边——手臂冰凉,身边空无一人。依然是无上宫的地牢,那个会时时环住她手臂的少女却不会再出现了。
笑容僵硬,云曈慢慢地收回了笑,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直至有狼尾人身的妖怪端了个样式古怪刻着云纹鸟兽的香炉进来,她的神色才终于有了几分变化。
她对着妖怪问道:“映月是不是疯了”
紫云香炉,善诱人入梦。
还有一传言——紫云香炉制造的梦境,可解心魔。
为了取被血印封住的妖魄,映月都想帮她解心魔了。
妖帮人解心魔,实乃奇事。